早上九点半，“德盛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合伙人老周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啪”地拍在桌上，屏幕里正循环播放着赵总给陈凯塞牛皮纸信封的视频——镜头虽然是从婴儿车储物袋里拍的，有点晃，但能清晰看到陈凯接过信封时攥紧的手指，还有两人那句“税务问题多亏你”“都是老熟人”的对话。
“陈凯！你给我解释清楚！”老周的声音透着怒火，额角的青筋突突跳，“赵总是什么人？是咱们律所每年能带来上百万营收的大客户！你居然收他的现金，还帮他搞什么‘税务处理’？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律所的招牌就被你砸了！”
陈凯坐在会议桌的角落，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脖子上，脸色比白纸还白。他双手攥着裤子，指尖泛白，嘴里反复念叨：“不是的，周哥，这是误会……赵总就是给我送点特产，不是现金……”
“误会？”另一个合伙人李姐冷笑一声，把一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甩在陈凯面前，“这是赵总给小三转八十万的流水，还有你帮他拟的‘资产代持协议’复印件，上面还有你的修改痕迹！你敢说这也是误会？”
流水单上的转账记录一笔笔清清楚楚，协议复印件上的红色修改笔迹确实是陈凯的——那是他上个月帮赵总处理资产转移时，特意加上的“免责条款”，没想到现在全成了打向他的耳光。陈凯盯着那些字，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早就提醒过你，跟客户打交道要守规矩，别伸手不该伸的钱！”老周指着陈凯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好了，赵总那边己经打来电话，说要跟咱们解除合作，还要追究咱们律所的‘连带责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咱们不仅少了个大客户，还可能被卷进赵总的税务和离婚官司里！”
会议室里的其他律师都低着头，没人敢替陈凯说话。之前陈凯仗着自己是合伙人，又是律所里“拉客户能手”，平时对同事颐指气使，现在出了事，没人愿意蹚这浑水。只有坐在最边上的实习生小方，偷偷抬眼看了看陈凯，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按照律所章程，合伙人出现严重违规行为，损害律所利益的，要罢免合伙人身份，还要赔偿律所的经济损失。”李姐推了推眼镜，声音冰冷，“经我们几个合伙人商量，决定罢免你所有职务，限你今天之内搬出办公室。另外，因为你导致客户流失，你要赔偿律所五十万损失，这部分钱会从你的分红里扣，不够的话，你得自己补。”
“五十万？”陈凯猛地抬起头，声音发颤，“我哪里有五十万？我最近因为税务局调查，己经花了不少钱了……”
“那是你的事，跟律所无关。”老周打断他，“要么赔钱，要么我们走法律程序起诉你。你自己选。”
陈凯看着眼前一张张冷漠的脸，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在这家律所待了五年，从实习生做到合伙人，为律所拉来不少大客户，现在出了点事，这些人就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掉，连一点情分都不讲。他张了张嘴，想再辩解几句，可看着桌上的视频和流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会议结束后，陈凯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在律所的最里面，采光最好，之前他总跟人炫耀“这是律所最好的办公室”，现在看来，满是讽刺。他推开门，里面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书架上摆满了他的获奖证书，办公桌上放着他和陈凯（此处应为“陈凯”？不，是他自己的）和客户的合影，墙上挂着“优秀律师”的锦旗。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张和赵总的合影——照片上两人勾着肩膀，笑得一脸得意，那是去年赵总给他介绍新客户时拍的。陈凯盯着照片，突然抬手把它摔在地上，玻璃相框碎了一地。
“陈律师？”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实习生小方端着一杯热水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您没事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陈凯没回头，声音沙哑：“没事，你出去吧。”
小方没走，而是走进来，蹲在地上帮他捡玻璃碎片：“陈律师，我知道您现在很难受，但是……但是事情总会过去的。您之前教我写法律文书的时候，不是说过‘遇到事别慌，总能找到解决办法’吗？”
陈凯这才转过身，看着小方——这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去年进的律所，一首跟着他学习，平时话不多，但很勤快。之前他总觉得小方笨，教了好几次的东西都记不住，现在却只有这个“笨徒弟”愿意来跟他说句话。
“解决办法？”陈凯苦笑一声，坐在椅子上，“我现在连工作都没了，还欠律所五十万，税务局还在查我，我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小方把捡好的玻璃碎片放在垃圾桶里，递过热水：“陈律师，您先喝点水暖暖身子。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我刚才去茶水间，听到他们说……说您可能要搬东西，我帮您一起吧？”
陈凯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稍微暖了点。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凯开始收拾东西。他把书架上的证书和奖杯装进纸箱，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大部分都是他之前办过的案子资料，现在都成了没用的废纸。收拾到一半，他想去茶水间倒杯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窃窃私语。
“你说陈凯也太傻了，居然敢收赵总的现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不是嘛，平时看他挺精明的，没想到这么糊涂。现在好了，合伙人没了，还得赔五十万，真是活该。”
“我听说赵总己经找了别的律所，咱们律所这个月的营收肯定要跌不少，都怪他！”
陈凯站在门口，手指攥得发白。他想冲进去跟他们理论，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他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被当成借口，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他默默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小方看到他脸色更差了，也没多问，只是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她帮陈凯把纸箱搬到电梯口，正好碰到之前跟陈凯关系不错的王律师。王律师看到陈凯，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快步走了过去，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陈律师，别往心里去。”小方小声说，“他们就是这样，人走茶凉。”
陈凯没说话，只是盯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里面的男人头发凌乱，眼神空洞，一点都没有之前“金牌律师”的样子。电梯到了，他弯腰抱起纸箱，走进电梯。小方想帮他按楼层，他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谢谢你。”
小方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心里有点难受。她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转身走回律所。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看到老周和李姐在里面说话：“陈凯那边怎么样了？东西搬完了吗？”
“应该快了，小方帮他搬的。”
“让他赶紧走，别在这待着，影响其他人心情。还有，他的分红先扣下来，不够的话，赶紧催他补，别拖。”
小方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开了。她觉得，律所里的这些人，比外面的陌生人还冷漠。
陈凯抱着纸箱走出律所大楼，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想起之前每次从律所出来，都有客户开车来接他，或者他自己开着豪车去赴宴，现在却只能抱着一个破纸箱，站在路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掏出手机，想给李曼打个电话，却发现李曼己经把他拉黑了。他又想给陈建国打，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打——他知道，陈建国现在因为公司股价下跌、客户流失的事，正烦着呢，要是知道他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骂他没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林晚的声音，很平静：“陈凯，听说你被律所罢免了，还要赔五十万？”
陈凯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肯定是林晚搞的鬼。他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怨恨：“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把证据发给律所的！”
“是又怎么样？”林晚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你当初逼我净身出户，伪造债务，害我丢了工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陈凯，这只是开始，你欠我的，欠我女儿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你这个疯子！”陈凯对着电话吼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赢吗？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林晚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凯握着手机，手一首在抖。他看着手里的纸箱，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蹲在路边，抱着纸箱，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有的人还拿出手机拍照，他却一点都不在乎了。
他想起自己当年跟林晚结婚的时候，林晚还笑着说“以后你当你的金牌律师，我当我的注册会计师，咱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那时候的他，还觉得自己娶了个能干又温柔的老婆，还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可现在，他不仅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名誉，还失去了那个曾经对他很好的女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以为孩子死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如果他当初在手术同意书上勾了“保大”，如果他没有伪造债务逼林晚离婚，如果他没有帮赵总做那些违规的事，他现在还是那个风光的“陈律师”，还是那个有家庭、有事业的成功人士。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就在陈凯哭得最伤心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他抬头一看，是小方。小方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包子和一瓶豆浆：“陈律师，我看您还没吃饭，这是我刚买的，您吃点吧。”
陈凯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谢谢你，小方。我都这样了，你还愿意帮我……”
“您之前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小方坐在他旁边，小声说，“陈律师，虽然您现在遇到了困难，但我相信您肯定能挺过去的。您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新的工作，肯定能把欠的钱还上的。”
陈凯看着小方真诚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暖流。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虽然有点凉，但吃在嘴里，却觉得很暖。他知道，现在的他，己经成了律所的弃子，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但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愿意帮他。
他吃完包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方，谢谢你。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还有事要做，我还有债要还，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小方笑着点头：“对！陈律师，您一定可以的！要是以后您需要帮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您尽管说。”
陈凯点了点头，抱起纸箱，转身走开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但他知道，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他要找林晚报仇，他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林晚己经在等着他了。林晚知道，陈凯被律所罢免，又欠了五十万，肯定会走投无路，肯定会来找她。她己经准备好了录音设备，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就等着陈凯自投罗网。
而此刻的陈凯，还沉浸在“复仇”的幻想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己经一步步走进了林晚设好的陷阱里。他更不知道，他所谓的“复仇”，只会让他陷得更深，只会让他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律所里，小方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陈凯之前教她写的法律文书模板，心里有点难受。她掏出手机，给林晚发了一条消息：“晚姐，陈凯己经离开律所了，他看起来很落魄。我按照您说的，给了他纸巾和包子，他好像有点感动。”
很快，林晚回复了消息：“谢谢你，小方。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你不用再跟他联系了，保护好自己。”
小方看着消息，点了点头。她知道，林晚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回公道，都是为了那些被陈凯伤害过的人。她也知道，陈凯的结局，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窗外的太阳慢慢落下，把律所大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小方看着窗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陈凯能早点醒悟，希望林晚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女儿，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像陈凯这样的人，再也没有像林晚这样受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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