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揣着皱巴巴的身份证站在“诚信借贷”的玻璃门前时,晚秋的风正卷着路边的落叶往他裤脚钻。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那件阿玛尼西装——还是去年陈家没倒时,他特意去上海外滩买的限量款,现在袖口磨出了毛边,西装下摆还沾着昨天找工作时蹭到的墙灰。
玻璃门里透着暖黄的光,隐约能听见麻将碰撞的脆响。陈凯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裂了道缝,是前几天被律所合伙人赶出来时,摔在台阶上磕的。他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试图找回点以前“陈总”的派头,可手指触到鬓角的胡茬时,还是泄了气。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穿黑色夹克的小弟斜着眼扫他:“找谁?”
“找王哥。”陈凯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攥了攥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之前在地下赌场认识的朋友给的,说“王哥路子野,只要有抵押物,钱快得很”。
小弟嗤笑一声,侧身让他进去:“王哥在里面玩牌呢,规矩懂不?别瞎说话。”
屋里烟味重得呛人,劣质烟草混着汗味飘进陈凯鼻子里。靠墙摆着一张掉漆的红木沙发,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围着麻将桌吆喝,桌边堆着一沓沓现金,最中间坐的男人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手指夹着烟,正是王哥。
“王哥。”陈凯放低姿态,快步走过去,还没等他站稳,王哥就把手里的麻将“啪”地拍在桌上:“自摸!给钱给钱!”
周围的人笑着掏钱,王哥接过钱塞进面前的铁盒里,这才抬眼看向陈凯:“你是?”
“我是陈凯,以前在城东做建材生意的,”陈凯赶紧递上烟,手都在抖,“我朋友说您这儿能周转,我想借点钱。”
王哥接过烟,没点,夹在耳朵上,上下打量他半天:“陈凯?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跟陈建国混的那个?怎么,陈家倒了,你也混成这样了?”
陈凯的脸瞬间红了,他攥紧拳头,又松开:“王哥,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急用钱,想借20万,周转三个月,利息您说个数,我能接受。”
“20万?”王哥笑了,吐了个烟圈,“陈老板,你现在有啥能抵押的?房子?车子?还是你那破西装?”
周围的人跟着哄笑,陈凯的脸更烫了,他咬咬牙:“我有套房子,在城西的丽景园,虽然还在还贷款,但市价至少150万,我可以签抵押协议,三个月内肯定还上,到时候多给您5万利息。”
他说的是之前和林晚住的那套婚房,后来被法院判了要拍卖,可他还没收到拍卖通知,心里还存着侥幸——觉得只要拿到钱,说不定能翻本,到时候把房子保住,陈家还有机会起来。
王哥捻了捻手指,没说话,倒是旁边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凑过来:“王哥,这小子以前可是阔少,丽景园那房子我知道,地段好,就算还在还贷,也值点钱。”
王哥弹了弹烟灰,看向陈凯:“你要20万,也不是不行。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儿的规矩,借三个月,利息10万,到期还不上,你那房子就得归我。而且,得签‘以房抵债’的协议,现在就签。”
10万利息?陈凯心里一紧,这简首是高利贷里的高利贷,可他现在没别的路了——律所欠的50万还没还,法院又把他列入失信名单,连高铁都坐不了,找工作没人要,只能靠借高利贷翻本。
“行,我签。”陈凯咬着牙点头,“但我得先拿到钱,我有笔货款,下周就能到,到时候连本带利还您。”
王哥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和一支笔:“爽快!不过嘛,我这儿还有个规矩,借钱的得陪哥几个玩两把,赢了钱算你的,输了……就当给哥几个添点乐子。”
陈凯愣了一下,他以前在赌场混过,牌技不算差,心想反正都要借钱,陪他们玩两把也没啥,说不定还能赢点钱。他坐下来,拿起牌,却没注意到王哥给旁边花衬衫递了个眼神。
第一把牌,陈凯手气不错,抓了个同花顺,赢了两千块。他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运气回来了,可接下来几把,牌却越来越差,要么是烂牌,要么就是刚要胡牌就被别人截胡。没半小时,他不仅把赢的两千块输了回去,还倒输了五千。
“怎么回事?”陈凯有点急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抓牌时,却看见手里的牌变成了一对幺鸡,他刚想扔,王哥就笑着说:“陈老板,别急啊,再玩玩,说不定下把就赢了。”
旁边的花衬衫也附和:“就是,陈老板以前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小钱?再说了,你要是赢了,王哥说不定还能给你减点利息。”
陈凯被说动了,他想着只要赢回来,就能少还点利息,于是又接着玩。可越玩越输,不到一个小时,他面前的钱全输光了,还欠了王哥三万。
“完了?”王哥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看着陈凯,“陈老板,你这手气不行啊。欠我的三万怎么办?”
陈凯的脸白了,他站起来想走:“我……我明天给你,我现在没钱。”
“明天?”王哥突然沉下脸,拍了拍桌子,“陈凯,你当我这儿是慈善堂?借钱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现在输了就想走?”
周围的小弟也站起来,堵在门口,陈凯吓得后退一步:“王哥,我不是想赖账,我是真的没钱,等我拿到货款……”
“货款?谁知道你那货款是不是真的?”王哥打断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协议,“这样吧,你把你那房子的房本拿过来,签个‘以房抵债’的补充协议,把欠我的三万也加上,以后要是还不上,房子就归我,这事就算了。”
陈凯犹豫了,他知道房本在律所那边押着,可他现在被堵着走不了,只能点头:“我……我现在没房本,明天给你拿过来,行吗?”
“可以。”王哥笑了,把协议推到他面前,“但你得先签了这份补充协议,我才让你走。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踏出这个门。”
陈凯看着协议上“以房抵债”的字样,手都在抖,可他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小弟,只能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王哥把协议收起来,递给陈凯一个信封:“这里面是20万,你点点。记住,三个月后,连本带利33万,要是还不上,你那房子就归我了。”
陈凯接过信封,没敢点,揣进怀里就往外跑,首到跑出“诚信借贷”的门,钻进路边的公交车站,才敢大口喘气。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心里又喜又慌——喜的是拿到了钱,慌的是要是还不上,房子就没了。
可他转念一想,只要用这20万去赌一把,说不定能赢回更多,到时候不仅能还上王哥的钱,还能把律所的50万也还了,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他拿出手机,翻出以前认识的一个地下赌场老板的微信,发了条消息:“今晚有局吗?我带了20万。”
没一会儿,对方回了消息:“有,老地方,晚上八点。”
陈凯笑了,他攥紧手机,转身往公交站走去,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后,有个穿黑色外套的女人正看着他——正是林晚。
林晚看着陈凯的背影消失在公交站,才拿出手机,给王哥发了条微信:“他签了?”
王哥很快回了消息:“签了,房本他说明天拿过来。林小姐,你放心,我都按你说的办,那房本是假的,他就算拿过来,也没用。”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之前帮王哥找到躲债的借款人,还了50万坏账,王哥欠她个人情,这次找王哥设局,王哥一口就答应了。她早就查过,陈凯那套房子早就被银行申请拍卖了,就算陈凯签了“以房抵债”的协议,也是废纸一张。
“谢了王哥,”林晚回消息,“他要是去赌场,记得跟我说一声。”
“没问题。”王哥回完,又加了句,“林小姐,这陈凯也太傻了,20万就敢去赌,还真以为能翻本?”
林晚收起手机,转身往自己的出租屋走。晚秋的风更冷了,吹得她的头发飘起来,她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陈凯,你欠我的,欠念晚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都要回来。
回到出租屋,林晚刚打开门,就看见周晓晓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U盘:“晚晚,你回来了。我查到陈凯还有个关系不错的放贷团伙,叫‘光头帮’,他要是在王哥这儿借不到钱,说不定会去找他们。”
林晚坐下来,接过U盘:“我知道了,刚才王哥说他签了协议,拿到了20万,估计会去赌场。要是他输光了,肯定会去找‘光头帮’。”
周晓晓皱起眉头:“那我们得提前准备,‘光头帮’比王哥狠多了,他们放高利贷还会暴力催收,要是陈凯找他们借钱,到时候麻烦更大。”
林晚点头,她打开电脑,插上U盘,里面是“光头帮”的资料——领头的叫光头强,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后来转行放高利贷,手里还沾过血。
“明天我去会会光头强,”林晚看着资料,眼神冷了下来,“不能让陈凯再借到钱,不然他还会接着蹦跶。”
周晓晓担心地看着她:“晚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林晚摇头,“我有办法让光头强不敢借给他。你帮我查一下‘光头帮’最近有没有什么把柄,比如非法催收之类的,我有用。”
周晓晓点头:“好,我今晚就查,明天早上给你消息。”
林晚关掉电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灯光下,落叶被风吹得打转,像极了陈凯现在的处境。她想起以前,陈凯还没露出真面目时,还会牵着她的手,说要一辈子对她好。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这样——为了钱,为了陈家,什么都做得出来。
“念晚,”林晚轻声说,“妈妈很快就能找到你了,到时候,我们再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第二天一早,周晓晓就拿着查到的资料来找林晚:“晚晚,我查到了,‘光头帮’上个月催收时,把一个借债的人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家属不敢报警,怕被报复。还有,他们还非法拘禁过一个借债的女人,关了三天才放出来。”
林晚接过资料,里面有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有那个女人的证词——是周晓晓通过朋友找到的。
“很好,”林晚把资料放进包里,“我们现在就去找光头强。”
两人打车来到“光头帮”的据点——一家隐蔽的台球厅。刚进门,就有个穿黑色背心的小弟拦住他们:“干什么的?”
“找光头强。”林晚拿出资料,递了过去,“我有生意跟他谈。”
小弟接过资料,看了一眼,转身往里走。没一会儿,一个光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光头强。他光着上身,胸口有个老虎纹身,手里拿着一根台球杆:“你找我?”
“我是林晚,”林晚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想借20万给陈凯,我劝你别借。”
光头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陈凯找我借钱,我有钱赚,为什么不借?”
“因为借了,你会惹麻烦。”林晚把资料递给他,“这里面是你上个月打断人腿,还有非法拘禁的证据。要是我把这些交给警察,你觉得你还能安稳地放高利贷吗?”
光头强接过资料,越看脸色越沉,他猛地把资料摔在地上:“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提醒。”林晚面不改色,“陈凯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他欠了律所50万,还欠了王哥33万,你要是借给他钱,他肯定还不上,到时候你不仅拿不到钱,还会被他拖累。而且,我要是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你至少得蹲五年牢。”
光头强盯着林晚,半天没说话。他知道,林晚说的是实话——要是真被警察查到,他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你想怎么样?”光头强的声音软了下来。
“很简单,”林晚说,“别借 money 给陈凯,不管他说什么,都别借。只要你不借,我就不会把这些证据交出去。”
光头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行,我答应你。但你要是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放心,我说话算话。”林晚转身,和周晓晓一起走出台球厅。
刚走出门口,周晓晓就松了口气:“晚晚,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动手呢。”
林晚笑了:“他不敢,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警察。走吧,我们去看看陈凯那边怎么样了。”
两人刚走到路边,就看见陈凯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空信封,脸色惨白——显然,他昨晚在赌场把20万全输光了。
陈凯抬头,正好看见林晚和周晓晓,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冲过来,想抓林晚的胳膊:“林晚!是不是你搞的鬼?为什么王哥的钱是假的?为什么赌场的牌全是烂牌?”
林晚侧身躲开,冷眼看着他:“陈凯,你自己好赌,输了钱怪别人?你欠我的,欠念晚的,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
“念晚?”陈凯愣了一下,然后疯狂地笑起来,“你还在找那个死丫头?我告诉你,她早就死了!你别再做梦了!”
“你闭嘴!”林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念晚没有死,我一定会找到她。你要是再敢说她一句坏话,我饶不了你!”
陈凯被林晚的眼神吓到了,他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你找不到她的!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她知道,陈凯现在己经疯了,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晚晚,别生气,”周晓晓安慰她,“我们一定会找到念晚的。”
林晚点头,她拿出手机,给王哥发了条消息:“陈凯去你那儿了吗?”
没一会儿,王哥回了消息:“来了,刚在门口闹呢,说要再借点钱,我没借,他就走了。”
林晚放下手机,心里松了口气——陈凯现在借不到钱,肯定会更着急,到时候,他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走吧,”林晚说,“我们去养老院看看陈诺,顺便问问王莉,有没有念晚的线索。”
周晓晓点头,两人打车往城郊的夕阳红养老院走去。一路上,林晚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念晚,妈妈很快就能找到你了,你一定要等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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