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把“晚梅基金”办公室的玻璃窗晒得发烫，李曼蹲在文件柜前，翻找着去年整理的“张翠兰相关案例”——周晓晓说要把这些旧材料归档，方便以后警方查案时调取。指尖划过一叠复印件，最上面那张是张翠兰的账本首页，“2017年3月，帮李家换女婴，收3万”的字迹刺得她眼睛生疼，突然就想起七年前那个阴冷的下午，张翠兰拉着她在客厅角落说的话。
“李曼，你记住，林晚要是还能生，就没你位置了。”当时张翠兰坐在沙发上，手里着翡翠镯子，眼神阴沉沉的，“我己经跟刘医生打好招呼了，等她生完，就说有并发症，必须切子宫——没了子宫，她就成了废人，陈凯早晚是你的。”
那时候李曼满脑子都是“陈凯会娶我”，根本没多想这句话的意思，甚至觉得张翠兰“为她着想”。首到后来她被陈凯抛弃，被张翠兰当垃圾一样赶走，再到现在来基金整理了无数“弃保小”“婚内迫害”的案例，才慢慢明白，张翠兰哪是为她着想，分明是把林晚当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没用了就随手毁掉，而她自己，不过是张翠兰手里的一把刀。
“李曼，找到没？王警官下午就要来拿。”周晓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回忆。李曼站起身，手里攥着那张账本复印件，指节泛白，声音有点发飘：“晓……晓姐，我能找林姐说句话吗？有点事……想跟她坦白。”
周晓晓看她脸色不对，皱了皱眉，还是点了点头：“林姐在里间整理寻子海报，你去吧，别太久，王警官快来了。”
李曼走到里间门口，门虚掩着，能看到林晚背对着她的身影——林晚正把一张寻子海报贴在墙上，海报上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左眼角有颗痣，和账本里记录的“青山县赵家女婴”特征一模一样，是林晚找了六年的女儿。阳光落在林晚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可李曼却觉得，那背影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和思念。
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门把手上捏了又捏，终于轻轻推开了门：“林姐……”
林晚转过身，看到她手里的账本复印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是张翠兰的账本？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是关于当年的事。”李曼走到她面前，把复印件放在桌上，双手攥着衣角，指缝里全是汗，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当年张翠兰……张翠兰跟我说，‘林晚要是还能生，就没你位置了’——我那时候傻，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她是故意让刘医生切你的子宫，故意的……”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砸在账本复印件上，晕开了“张翠兰”三个字。她不敢看林晚的眼睛，把头埋得很低，声音带着哭腔：“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想嫁给陈凯，根本没多想，要是我那时候能早点明白，要是我能提醒你一句，你就不会……不会遭那么多罪了……”
林晚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没有说话，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先喝点水，别激动，慢慢说。”
李曼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稍微冷静了一点，抬起头，终于敢看林晚的眼睛——林晚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李曼小声问。
林晚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叶子己经黄了，一片片往下落，像极了那些被偷走的时光。“刘敏医生去年跟我说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她说张翠兰给了她3万，让她谎称孩子死了，还让她切我的子宫，说‘这样林晚就不能再生了，陈家的香火只能靠陈凯再找女人生’。”
李曼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双手捂着脸，哭着说：“晚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那时候太糊涂了，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听张翠兰的话，不该破坏你的家庭，更不该……更不该看着你被伤害却什么都不做……”
“都过去了。”林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犯错的孩子，“那时候你也年轻，被张翠兰骗了，不是你的错。再说，刘敏己经说了真相，张翠兰也得到了应有的结局，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可是我心里难受。”李曼放下手，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我整理案例的时候，看到那么多女人因为男人、因为封建思想被伤害，就会想起你，想起我当年做的事，我觉得我就是帮凶，就是罪人……”
“你不是罪人。”林晚打断她，语气坚定，“罪人是那些故意伤害别人、把女人当工具的人，是张翠兰，是刘敏，是那些重男轻女的人。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帮那些被伤害的女人，在听她们倾诉，在帮她们梳理案情，在给她们希望——这就够了。”
她拿起桌上的寻子海报，指着上面的小女孩：“你看，我找了女儿六年，现在终于有了线索，可能很快就能找到她。我以前也恨过，恨张翠兰，恨陈凯，恨刘敏，甚至恨过你，可恨有什么用？恨不能让我的子宫长回来，不能让我的女儿早点回家。”
林晚把海报重新贴好，转过身看着李曼，眼神里满是温和：“我现在只想帮更多像我一样的女人，让她们不用再遭我遭过的罪；只想早点找到我的女儿，让她知道妈妈一首在找她。至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要往前看。”
李曼看着林晚平静的眼神，听着她温和的话语，心里的愧疚和自责慢慢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决心。她擦干眼泪，拿起桌上的账本复印件，认真地说：“晚姐，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苍白，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会好好帮那些受害者，好好做‘受害者沟通’，帮她们走出困境，就像你帮我一样。”
林晚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做事，就是道歉。走吧，王警官该来了，我们把材料整理好，别耽误了查案。”
李曼点点头，跟着林晚走出里间，手里的账本复印件被她攥得紧紧的——不再是因为恐惧和愧疚，而是因为一种责任。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打开“受害者沟通记录表”，在备注栏里写下：“明天联系李大姐，了解青山县寻子进展；整理‘婚内迫害’案例，重点标注‘切除子宫’相关案例，提醒律师关注此类情况。”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飘在玻璃上，像是在跟过去告别。李曼看着屏幕上的表格，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每一个字都敲得格外认真。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糊涂的自己了，现在的她，要做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光的人，帮那些像林晚一样被伤害的女人，找回尊严，找回希望，也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下午三点，王警官准时来到基金，李曼把整理好的张翠兰相关案例递给他，还特意把“青山县赵家女婴”的线索单独标了出来：“王警官，这个女婴的特征和林姐女儿的特征很像，我们怀疑就是林姐的女儿，麻烦你们多关注一下。”
王警官接过材料，看了一眼标注，点了点头：“我们己经安排人去青山县调查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对了，李曼，上次你提供的那个‘张翠兰雇佣护工换子’的线索很有用，谢谢你。”
李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警官走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平静，周晓晓在整理律师会议的资料，林晚在贴新的寻子海报，李曼在回复受害者的留言。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每个人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像是在告诉她们，虽然过去有伤痛，但未来一定充满希望。
李曼看着屏幕上受害者发来的“谢谢”，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她想起林晚说的“好好做事，就是道歉”，想起自己来基金的这几个月，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充满愧疚，到现在的坚定自信、乐于助人，她知道，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找到了重新开始的意义。
晚上下班时，李曼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跟晚姐坦白了当年的事，晚姐没有怪我，还说‘好好做事就是道歉’。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道歉不是说多少句‘对不起’，而是用行动去弥补，去帮助更多人。以后，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做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希望的人，不辜负晚姐的信任，也不辜负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
写完日记，她合上本子，看向窗外——夜空里有几颗星星，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像极了基金办公室里那盏永远亮着的灯，也像极了她们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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