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攥着手里皱巴巴的缴费单,指节都泛了白。单子上“术后复查费30000元”的数字像根针,扎得她眼睛发疼——这己经是她能找到的最便宜的私立医院,公立医院的号排到半个月后,林晚腹部的伤口还在渗液,医生说再拖下去可能会感染败血症,她哪等得起?
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安静的出租屋里格外清晰。苏梅走到灶台前,把缴费单压在米缸底下,米缸里只剩小半缸米,还是上周超市打折时抢的。她掀开锅盖,里面是早上剩下的稀粥,结了层薄薄的膜,她舀了一勺尝了尝,凉得透心,像她现在的心情。
“晚晚今天送外卖应该能多挣点吧?”苏梅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念叨,手指无意识地着围裙上的破洞——这围裙还是林晚结婚前给她买的,现在边角都磨得起了球。她掏出手机,翻到林晚的微信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删了又输入,最后只发了句“晚饭别太累,妈给你留了粥”。
她知道林晚难。自从被陈家净身出户,林晚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送外卖,晚上有时候还去夜市帮人洗碗,手上的茧子磨得比她这个干了一辈子家务的人还厚。上次林晚回家,她半夜起来给女儿盖被子,看见林晚腹部的伤口渗着血丝,睡衣都染了一小块红,她偷偷抹了半宿眼泪,第二天却只敢说“天凉了,记得穿厚点”。
3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就是座翻不过去的山。苏梅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旧木箱,里面藏着她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几张定期存折,加起来才8000块,还有个红布包,里面是林晚结婚时她偷偷塞的5000块陪嫁,林晚一首没动,现在也成了救命钱。
“8000加5000,才13000,还差17000……”苏梅把钱摊在桌上,一张一张数,数了三遍还是这个数。她想起林晚爸走的时候,给她们娘俩留了套老房子,后来拆迁补了180万,全被陈凯哄着投进了所谓的“夫妻共同项目”,现在倒好,钱没了,还背上300万的假债务,女儿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
“不行,得再想想办法。”苏梅把钱小心收进红布包,塞进内衣夹层——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安全地方。她翻出通讯录,手指在“表姐”的名字上犹豫了半天。表姐是她远房表妹,嫁了个开小超市的,家里条件不算差,就是为人势利,平时没事不怎么联系,上次林晚结婚,表姐还嫌彩礼给少了,摆了半天脸子。
可现在,除了表姐,她实在想不出能找谁借钱了。苏梅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表姐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嗑瓜子的声音,还有电视里的戏曲声。
“喂?谁啊?”表姐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像是被打扰了看电视的兴致。
“是我,苏梅。”苏梅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妹子,你现在有空吗?想跟你说点事。”
“苏梅啊?”表姐的声音顿了顿,嗑瓜子的声音停了,“是不是又来借钱啊?我可跟你说,上次你家林晚买房,我借了2万还没还呢……”
“不是不是,”苏梅赶紧打断,心里像被针扎了下,“这次是晚晚,她身体不舒服,要做复查,差了点钱,想跟你借3万,等晚晚缓过来了,马上就还你,利息我也给……”
“3万?”表姐拔高了声音,“苏梅你可真敢开口啊!你家林晚不是嫁了个有钱人家吗?陈家那么有钱,还缺这点复查费?是不是林晚跟陈家闹僵了,人家不管她了?”
苏梅的脸瞬间红了,又白了,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女儿被陈家逼得净身出户,连子宫都被切了吧?那要是传出去,晚晚以后还怎么做人?
“妹子,你就当帮我个忙,”苏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晚晚的伤口再不治就要感染了,医生说会出人命的……我知道你为难,可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要是不借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表姐叹气的声音:“不是我不借你,苏梅,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管钱管得严,我要是随便借钱出去,他又要跟我吵架。再说了,你家林晚现在这个情况,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我这钱也是辛辛苦苦挣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给你写借条,我用我这老房子做抵押!”苏梅急了,脱口而出——那老房子是她和林晚爸的念想,虽然小,却是她们娘俩唯一的根。
“抵押?你那破房子值几个钱?”表姐嗤笑一声,“行了,苏梅,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想借钱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也不是什么难事,”表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算计,“你明天早上九点,去你们小区门口,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一句‘我教女无方,林晚败坏门风’,说完我就把钱转给你。”
“你说什么?”苏梅的声音都抖了,“这……这怎么行?晚晚她没做错什么,是陈家对不起她……”
“没做错?”表姐打断她,“没做错怎么会被陈家赶出来?没做错怎么会背上300万的债?现在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家林晚是个‘不下蛋的鸡’,还跟婆家闹僵了?你要是不说,谁知道你家林晚是不是真的败坏门风?我这也是帮你正名,让大家知道是你教女无方,不是林晚故意的……”
“不行,绝对不行!”苏梅猛地挂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她怎么能说自己的女儿?晚晚从小就懂事,学习好,工作后还考了注册会计师,要不是嫁错了人,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一想到林晚腹部渗血的伤口,想到医生说的“感染败血症”,苏梅的心又软了。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路灯下有个送外卖的小哥骑着电动车飞驰而过,穿着和林晚一样的蓝色雨衣,苏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是不是晚晚?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跑,要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晚晚,妈对不起你……”苏梅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红布包,包里的钱硌得她手心疼。她想起林晚小时候,发烧到40度,还抱着她说“妈不疼,我没事”;想起林晚第一次领工资,给她买了件羊毛衫,说“妈,你冬天再也不用冻手了”;想起林晚结婚那天,穿着婚纱,笑着说“妈,以后我会幸福的”……
可现在,她连女儿的复查费都凑不齐,还要靠羞辱女儿来借钱。苏梅的手捶打着地面,指甲都抠破了,渗出血来,她却感觉不到疼——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厉害一万倍。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苏梅站在小区门口,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表姐的微信对话框,表姐己经发了三条消息:“到了没?九点准时开始,别让我等太久。”“我己经跟几个老街坊说了,让她们过来作证,你可别耍花样。”“要是你不说,那3万就别想了,你家林晚要是出事,可别赖我。”
小区门口己经围了不少人,都是晨练的街坊邻居,有人认出了苏梅,开始窃窃私语。
“那不是苏梅吗?怎么站在这儿?”
“不知道啊,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说她女儿林晚跟陈家闹僵了,被赶出来了,是不是真的?”
“好像还背上了债务,可怜啊……”
苏梅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手指都在发抖。她看到表姐从对面的超市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菜,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苏梅,你可算来了。”表姐走到她身边,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家都等着呢,你赶紧说吧,说完我好给你转钱。”
“妹子,能不能……能不能换个条件?”苏梅的声音带着恳求,“我给你当保姆,我给你洗一年衣服,我不要工资,就当抵利息……”
“你这话说的,”表姐翻了个白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保小弃大?绝不饶你 “我家有保姆,用得着你?再说了,我要的不是保姆,是个说法。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走了,你家林晚的病,你自己看着办。”
表姐作势要走,苏梅赶紧拉住她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别,别走,我说,我我说……”
周围的议论声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梅身上,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她,屏幕亮着,显然是在录像。苏梅的脸烧得厉害,像被火烤一样,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可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女儿败坏门风?
“快说啊,别磨蹭了!”表姐推了她一把,苏梅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她想起昨天晚上,林晚回家时,偷偷把200块钱塞给她,说“妈,你买点好吃的,别总吃粥”,想起林晚腹部的伤口,想起医生说的“再不治就晚了”,苏梅的心一横,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我教女无方,林晚败坏门风!”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小区门口炸开。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苏梅睁开眼,看见有人在拍照,闪光灯亮得她眼睛疼,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心:
“原来真的是林晚的错啊……”
“真是可惜了,以前多好的姑娘啊……”
“陈家那么有钱,怎么会跟她闹僵?肯定是林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苏梅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她捂着脸,转身就往小区外跑,脚步踉跄,像个迷路的孩子。表姐在后面喊:“哎,钱我一会儿转给你!你跑什么啊!”她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一个劲地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躲开那些异样的目光,躲开那些扎心的议论。
她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又闷又疼,像压了块石头,她掏出手机,看到表姐发来的转账消息,3万块钱躺在余额里,却像烫手的山芋,让她恨不得扔了。
“晚晚,妈对不起你……”苏梅蹲在地上,抱着手机,哭得像个孩子。她知道,这3万块钱,是用女儿的尊严换来的,是用她的老脸换来的,可她没办法,她不能看着女儿出事。
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苏梅才慢慢站起来,抹了把眼泪,整理了下衣服——她得去菜市场买点菜,晚晚今天回来,得给女儿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她还得跟晚晚说,钱是她跟表姐借的,没提条件的事,不能让女儿知道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菜市场里人来人往,吆喝声、砍价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苏梅走到一个卖西红柿的摊位前,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姓王,跟她住一个小区,平时关系还不错。
“苏梅姐,今天怎么过来了?买点西红柿吧,刚摘的,新鲜。”王阿姨热情地招呼她。
“哎,好,给我称两个。”苏梅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她不敢看王阿姨的眼睛,怕被看出破绽。
王阿姨称西红柿的时候,偷偷看了苏梅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苏梅姐,刚才小区门口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别往心里去,街坊邻居的话,当不得真。”
苏梅的手猛地一顿,脸瞬间白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勉强笑了笑:“没事,都是误会,过去了。”
“误会?”王阿姨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容易,晚晚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陈家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为了他们,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苏梅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赶紧接过西红柿,付了钱,转身就走:“王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没再逛菜市场,只想赶紧回家,把钱存起来,然后给晚晚打电话,让她明天去医院做复查。可刚走到菜市场门口,她突然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发黑,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她扶着旁边的菜摊,想站稳,可腿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哎,苏梅姐!你怎么了?”王阿姨正好收摊,看到她倒在地上,赶紧跑过来,扶住她,“你别吓我啊!是不是不舒服?”
苏梅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话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周围的摊贩都围了过来,有人喊“快打120”,有人递水,有人掐她的人中。王阿姨掏出苏梅的手机,想给她家人打电话,翻到“晚晚”的名字,赶紧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林晚气喘吁吁的声音:“妈,怎么了?我正在送外卖,马上就到家了。”
“晚晚,你快回来!你妈在菜市场晕倒了,我们己经打120了,你赶紧来中心医院!”王阿姨的声音带着急哭的腔调。
“什么?我妈晕倒了?”林晚的声音瞬间变了,“好,我马上就来!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妈,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挂了电话,王阿姨看着昏迷的苏梅,叹了口气,心里暗暗骂了句“陈家缺德”——好好的一家人,被折腾成这样,真是造孽啊。
苏梅醒来的时候,己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掉,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看到林晚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换的外卖服,上面还沾着泥点。
“妈,你醒了?”林晚看到她醒来,赶紧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是高血压发作,还有点低血糖,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苏梅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下,她拉过林晚的手,摸到女儿手上厚厚的茧子,眼泪又掉了下来:“晚晚,妈没事,让你担心了。”
“怎么会没事?”林晚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医生说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会中风的!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为了我的复查费,你做了什么傻事?”
苏梅赶紧摇头,把脸别过去:“没有,妈就是最近没休息好,跟你没关系。复查费我己经凑齐了,是跟你表姐借的,你别担心,好好治病就行。”
林晚看着母亲躲闪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表姐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表姐怎么会平白无故借3万给她们?林晚刚想追问,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缴费单:“谁是苏梅的家属?该交住院费了,先交5000块押金。”
林晚赶紧站起来:“我去交,我去交。”她转身要走,苏梅突然拉住她的手,小声说:“晚晚,别跟你表姐提我住院的事,她要是知道了,又该说闲话了。”
林晚点点头,心里却更疑惑了。她走出病房,掏出手机,给前同事发了条消息:“你知道我表姐最近有没有说我什么闲话?或者有没有跟别人提过我妈的事?”
过了一会儿,前同事回复:“你表姐没说你什么,不过我们小区业主群里有个视频,是你妈昨天在小区门口,说‘我教女无方,林晚败坏门风’,好多人都看见了,还在群里议论呢……”
林晚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了,像她的心一样,碎得不成样子。她终于明白,母亲凑齐的3万块钱,是用什么换来的了。她想起昨天在雨里,陈凯和李曼羞辱她,想起母亲为了她,在小区门口当众认错,想起母亲现在躺在病床上,还在替她着想,林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地上,砸在碎掉的手机屏幕上。
“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林晚蹲在病房门口,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她在心里暗暗发誓,陈凯,张翠兰,陈建国,还有那个势利的表姐,你们对我和我妈做的这些,我林晚记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加倍偿还!
病房里,苏梅靠在枕头上,听着门外女儿的哭声,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知道,女儿肯定知道了真相,可她没办法,她只能这么做。只要女儿能好起来,她受点委屈算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屈辱,只是她们母女苦难的开始。陈家的人,还在暗处盯着她们,等着看她们的笑话,等着把她们彻底逼上绝路。而林晚,也在这场屈辱中,彻底丢掉了最后一丝软弱,心里的复仇之火,燃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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