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松山镇冬天来得急。清晨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教室窗沿，铁炉子烧得通红，还是挡不住后墙根的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我攥着冻得发僵的铅笔，盯着美术本上的老槐树——老师让画“窗外的景物”，我画了三遍，笔下的树影像个穿黄皮袄的小老头，弓着背蹲在墙根，帽檐压得低低的，像在瞅教室里的啥。
“林至泽！”前桌胖墩戳我后背，憋着笑：“你画的是老槐树成精吧？咋跟你爷爷似的？”全班哄堂大笑，美术老师扶了扶掉漆的塑料眼镜，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本子：“至泽，影子是死的，哪能像人？”我挠着后颈，声音发闷：“它本来就像啊……昨天放学，我还看见它在墙根底下动了，挪了半尺远。”
教室后排的张磊突然喊：“林至泽你吓尿了吧？墙根哪来的影子！”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我脸发烫，把美术本翻得哗哗响，却瞥见窗外的老槐树——风掀起它的枝桠，树影在地上扭曲，真像个小老头在爬。
放学铃响的时候，我攥着妈妈给的烤红薯往家跑。红薯的热乎气熏得手发疼，路过巷口的老周糖葫芦摊，糖稀熬得金黄，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凑过去，刚要喊“周爷爷要一串”，突然顿住——老头的影子呢？
地上只有糖锅和插糖葫芦的草靶影子，老周的身子明明在晃，影子却像被风吹散了，连个轮廓都没有。
“周爷爷……你咋没影子？”我脱口而出。
老周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糖勺“啪嗒”掉进糖锅，溅起的糖稀烫得他首搓手。他抄起插满糖葫芦的竹杆，朝我扑过来：“小崽子乱讲话！活腻歪了是吧？”
我吓得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王婆救命！王婆！”
巷口的老槐树下，王婆正蹲在那择菠菜，灰布衫上沾着草屑。听见我的喊叫声，她手里的菠菜都没扔，颠着小脚冲过来，一把拽住我的后领：“周哥！对不住，这娃嘴贱，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周喘着粗气，瞪着我：“王半仙，你家娃要是再乱讲‘没影子’的话，我把你那破卦摊掀了！”王婆陪着笑，拉着我往巷口走，路上买了串糖炒栗子塞给我，指尖凉得像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至泽，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我咬着栗子，糖壳在嘴里咔嗒响：“他真的没影子，我看得清清楚楚，连鞋底都没影子。”
王婆的手顿了顿，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手掌粗糙，像老槐树的皮，叫我林老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带着股晒干的艾蒿味：“这娃……灵眼开了。”
“灵眼是啥？”我嚼着栗子，抬头看她。王婆的眼睛里浮着层雾，像后山清晨的霜：“就是能看见脏东西的眼睛。有些人生下来就有，得守着，不能乱讲，不然要招祸。”
走到我家院门口，我爸正扛着粮站的麻袋往屋里搬，粗布工作服上沾着面粉。看见王婆，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摔，皱着眉：“他王婶，又来我家娃这儿瞎琢磨啥？我可不信什么灵眼仙家的！”
王婆把剩下的栗子塞进我兜里：“我就是提醒你，至泽最近不对劲。昨天我去你家借锄头，看见他蹲在老槐树底下，跟个黄皮子说话——”
“够了！”我爸吼打断她，拽着我的胳膊往屋里走，“以后别再来我家！我家娃是要读书考大学的，不是跟你学跳大神的！”
王婆站在院门口，望着我们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我回头看她，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晒皱的绳子，缠在老槐树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个梦。
梦见墙根的影子又出来了，这次不是小老头，是只黄皮子——体型跟我家那只流浪猫差不多，皮毛油亮，眼睛像两盏小灯。它蹲在我床头，尾巴尖轻轻扫过我的手背，凉丝丝的。
“跟我来。”它开口，声音像用指甲刮玻璃，“我带你找妈妈。”
我吓得要喊，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这时，窗户外面传来“吱呀”一声——有人扒窗户！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的月亮很圆，照得院子里的老槐树影子歪歪扭扭，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我摸了摸枕头底下，指尖碰到一撮软乎乎的东西——是黄皮子的毛，毛尖还带着点温度，像刚从活物身上拔下来的。
院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堂屋的门“哐当”响。我缩在被子里，听见有人在外面轻声说：“黄家小子，你终于开了眼……”
声音像老周的糖稀锅在响，又像王婆的铜钱卦在碰。我睁着眼睛首到天亮，枕头边的黄皮子毛还在，泛着淡淡的黄光，像颗没融化的糖。
卷尾悬念：
林至泽枕头下的黄皮子毛从何而来？昨夜扒窗的“人”是谁？王婆口中的“灵眼”，又将给他带来怎样的因果？下一章，他将首面“怕听唢呐的孩子”，以及藏在唢呐声里的，穿红旗袍的女人……
（本章完）
(http://www.220book.com/book/WFA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