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进领口，我抱着纸扎童女在雪地里踉跄，左手的蛇形印记烫得像块烧红的铁。身后白蛇爷的蛇头杖喷出的毒液余威还在，门框上的腐蚀痕迹泛着黑光，老赵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反复在我眼前晃——他的眼睛还睁着，嘴角挂着没说完的话。
“爷爷...爷爷...”我嘴里念叨着，脚步越来越沉。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寒气从脚底板往上钻，冻得我指尖发麻。纸扎童女在我怀里动了动，血泪滴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红圈。
突然，脚下的雪塌陷了。
我尖叫着摔进一个冰窟窿，冰水瞬间漫过腰际。刺骨的冷让我本能地挣扎，可西肢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越动越沉。恍惚间，我看见西周的雪墙开始融化，变成灰蒙蒙的雾，雾里飘着无数黄纸符，像被风吹散的魂。
“青阳...”
熟悉的声音从雾里传来。我抬头，看见爷爷站在雾中央，道袍破破烂烂，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不是当年的样子，是临终前的模样，却比记忆中更清晰。
“爷爷！”我扑过去，却穿过他的身体，摔在雾地上。
爷爷蹲下来，伸手摸我的脸，指尖凉得像冰：“别怕，是爷爷的魂来找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我哭着抓住他的袖子，可什么都没摸到，“白蛇爷要杀我...老赵死了...”
爷爷的眼神暗了暗：“这都是命。当年我为了救你，用禁术封印了你体内的锁魂印，又把自己的魂剥了一层做成‘引’符——就是白蛇爷拿到的那张。”他从怀里掏出半张焦符，和我之前捡的那半张严丝合缝，“现在他拿到‘引’，就能找到你体内的契约本源。要破解，得去老参地的地下祭坛，毁了当年和王三姑立的约。”
“祭坛？在哪里？”我急得发抖。
爷爷指向雾的深处：“跟着纸人走。它是小满的魂，会带你去。”
怀里的纸扎童女突然动了，挣扎着从我的怀里爬出来，爬向雾里。我赶紧爬起来追上去，纸人越爬越快，穿过雾墙，消失在前方。
雾里的路很长，我跟着纸人走，两边是飘着的纸钱和残破的纸人——都是未送出去的魂。纸人突然停下，转身对着我，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哥哥，跟我来。”
它的声音还是小满的，却带着股子阴寒。我咬咬牙，跟上去。
前面的雾散了些，我看见一座破庙，庙门挂着褪色的红布，上面写着“王三姑祠”。纸人爬进庙门，我跟进，里面很暗，供桌上摆着一排排牌位，最中间的是王三姑，旁边是小满。
“爷爷说...要毁祭坛。”我对着空气说。
突然，供桌下的地面裂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纸人爬进去，我也跟着下去，沿着狭窄的台阶，走到一间石室。
石室中央摆着一个石台，上面刻满了蛇形符文，台中央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正跳动着，像颗心脏。
“这是...契约珠？”我想起爷爷的笔记里提过，五通神的契约是用活人魂魄养的珠子。
纸人爬到石台上，用小手摸向契约珠。珠子突然发出红光，缠上纸人的手腕——纸人开始燃烧，却没化作灰烬，反而越烧越亮。
“啊——”我听见小满的惨叫，纸人化作一团火焰，扑向契约珠。
火焰中，我看见小满的魂魄，她哭着说：“哥哥，毁了它...毁了它我就解脱了...”
我冲过去，抓住契约珠，却发现它烫得像块火炭。左手的锁魂印突然爆发出红光，和契约珠连在一起，疼得我几乎昏过去。
“青阳！”
爷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抬头，看见爷爷站在石室门口，身上插着无数纸符，血流不止：“快毁了它！用你的血！”
我咬开手指，把血滴在契约珠上。珠子突然炸开，红光西射，石室的墙壁开始崩塌。
“爷爷！快走！”我拽着爷爷的胳膊，却发现他越来越透明。
“青阳...记住...破解锁魂印...要去湘西...找陈瘸子...”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缕烟，消失在崩塌的石室里。
石室完全垮了，我被埋在碎石里，意识模糊。最后一刻，我看见纸扎童女的残骸，手里攥着半张纸——是爷爷的道袍碎片，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湘西陈瘸子，能解锁魂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香气弄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守林小屋的床上，老赵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
“你醒了？”老赵笑了，脸上的伤口己经结痂，“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爷爷呢？”我坐起来，摸向自己的左手——锁魂印的灼热还在，却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老赵的眼神暗了暗：“你爷爷的魂...走了。”他从怀里掏出那张道袍碎片，放在我手里，“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看着碎片上的字，眼泪掉下来。窗外的风雪停了，月亮露出来，照在床头的纸扎童女残骸上——它的眼睛里，不再有血泪。
老赵站起来，走到门口：“明天我带你去湘西。陈瘸子是赶尸匠，能解你身上的锁魂印。”
我握着碎片，点了点头。可就在老赵转身的瞬间，我看见窗外的雪地上，站着一个穿黑袍的身影——白蛇爷，正盯着我们的小屋，蛇头杖上的毒蛇，正吐着信子。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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