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再次开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德汉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答。
“依法办案，一查到底。”
这八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
沙瑞金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赵德汉一眼。
良久，沙瑞金才缓缓开口。
“好一个依法办案。”
他重新迈开步子。
“达康同志那边，影响要考虑到。”
“但党纪国法面前，没有特殊公民。”
“你放手去做。”
沙瑞金的声音很轻。
“不过，有一点。”
“工作，一定要做得细致。”
“是，我明白。”
赵德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细致”两个字，就是默许，也是提醒。
这是要求他必须把案子办成铁案，不能有任何瑕疵。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书记，其实说到这个‘圈子’和关系网，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赵德汉觉得时机己经成熟。
“哦？”
沙瑞金示意他继续说。
“您知道京州的月牙湖吗？”
“知道，一个风景区。”
“前几年搞了个美食城，弄得乌烟瘴气，污染很严重。”
沙瑞金对京州的情况了如指掌。
“对，问题就出在这个美食城上。”
赵德汉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这个美食城的老板，叫赵瑞龙。”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沙瑞金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姓氏，在汉东，同样不一般。
“哪个赵瑞龙？”
“前省委书记，赵立春同志的公子。”
赵德汉首接点破。
沙瑞金的脚步，这一次是猛地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个项目，不仅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还占用了公共资源。”
“而且，当年批准这个项目的，是湖畔花园别墅区项目的一部分。”
“湖畔花园，在汉东是出了名的权贵聚集区。”
赵德汉不疾不徐地抛出更重磅的信息。
“批准这个项目的，正是时任吕州市委书记的高育良同志。”
沙瑞金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己经看不出任何表情。
“德汉，你说的这些，都有根据吗？”
赵德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普通，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书记，这是我们收到的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里详细揭露了赵瑞龙如何借助他父亲的影响力，官商勾结，侵吞国有资产。”
“以及月牙湖项目背后的种种黑幕。”
他双手将信封递了过去。
“信里还提到了一个人，杜伯仲。”
“他是赵瑞龙最早的商业伙伴。”
“后来两人闹翻，他可能掌握着赵瑞龙不少核心证据。”
沙瑞金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从信封上移开，重新落回赵德汉的脸上。
“还有吗？”
他知道，赵德汉今晚要说的，绝不止这些。
赵德汉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也和高育良书记有关。”
“说。”
“高育良书记和他的原配夫人吴惠芬老师，在几年前就己经秘密离婚了。”
这个消息，让沙瑞金的双眼都瞪大了。
省部级干部，婚姻状况发生变化，是必须向组织汇报的重大个人事项。
“他没有向组织汇报？”
“没有。”
赵德汉的回答很干脆。
“不仅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
“他还和另外一个女人，在香港注册结婚了。”
“这个女人，名叫高小凤。”
“她是山水集团董事长高小琴的双胞胎妹妹。”
沙瑞金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一股无形的怒火，在他周围升腾。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了赵德汉递来的那个信封。
“好啊。”
过了许久，沙瑞金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真是好得很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意。
“有些人，党性原则都不要了！”
“党纪国法，在他们眼里，成了一纸空文！”
他猛地一挥手。
“德汉！”
“在！”
“这件事，你给我一查到底！”
沙瑞金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的位置有多高，都绝不姑息！”
“是！”
赵德汉立正站好，声音洪亮。
沙瑞金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拿着那个信封，来回踱了几步。
“明天，你准备一下。”
“什么？”
赵德汉一时没反应过来。
“跟我一起去林城开发区看看。”
沙瑞金的语气己经恢复了平静。
“正好，也让某些人看一看。”
赵德汉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
沙瑞金这是要用他，来劈开汉东这片大网。
“好的，书记。”
赵德汉的声音里，带着激动。
他知道，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第二天一早。
一辆黑色的奥迪A6开出省委大院。
车里，赵德汉坐在副驾驶座上。
开车的，是省委书记沙瑞金的秘书。
沙瑞金本人则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林城开发区。
李达康站在规划图前，意气风发。
“沙书记，您看。”
“这里是我们规划的高新科技产业园，那边是配套的生态湖区。”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自信。
沙瑞金背着手，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赵德汉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却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逡巡。
他能看出来，李达康是真的想干事。
这种人，有能力，但往往也因为过于专注，而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
“达康同志，你的能力，组织上是看在眼里的。”
沙瑞金忽然开口，打断了李达康的滔滔不绝。
李达康微微一愣，脸上的兴奋收敛了一些。
“汉东需要你这样的干部，敢闯敢干，能打开局面。”
沙瑞金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拉家常。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有些包袱，该甩掉的，还是要甩掉。”
李达康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赵德汉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家事也是国事的一部分。”
沙瑞金的目光从远处的塔吊上收回，落在了李达康的脸上。
“有些事情拖久了，容易被人当成把柄。”
李达康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没有说话。
“你放心。”
沙瑞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组织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李达康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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