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的死寂,比昨夜的风雨更加令人窒息。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切割出几道惨白的光带,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付欣寒依旧瘫在主卧室的地毯上,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双目空洞,只有偶尔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证明他还活着。巨大的打击和药物残留的折磨,让他彻底丧失了思考和行为能力,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的深渊里。
三楼客房,郑珊却像一株被暴雨摧残后、却又在绝境中滋生出毒蔓的植物。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恐惧依旧啃噬着她,但宋璃那通电话带来的“希望”,如同注入她垂死身躯的强心针,让她的大脑在绝望中疯狂运转。
付欣寒的书房!左下角第二个抽屉!夹层里的加密U盘!
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向宋璃投诚的“投名状”!更是她报复陆子豪无情抛弃的唯一机会!
她必须拿到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炭火上煎熬。郑珊竖起耳朵,如同最警觉的猎物,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保镖规律的巡逻脚步声,佣人小心翼翼打扫的细微声响,以及…楼下隐约传来的、张妈准备午餐的动静。
机会来了!
她挣扎着爬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仔细分辨着。巡逻的保镖似乎刚刚经过,脚步声远去。走廊暂时安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开始用指甲抠刮门板下方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发出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同时,她压低声音,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呃…好痛…水…给我水…”
她在赌,赌路过的佣人或者心软的张妈会听到。
几分钟后,老天似乎站在了她这一边。一阵轻微而迟疑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然后是张妈小心翼翼的声音:“郑…郑小姐?你怎么了?”
郑珊心中狂喜,声音却更加虚弱痛苦:“张妈…是你吗?我…我伤口好痛…渴…求你给我倒杯水…求求你了…”
门外的张妈显然犹豫了。付欣寒的命令是严禁任何人探视,但郑珊凄惨的哀求又让她于心不忍。
“张妈…就看在以前我帮你儿子安排工作的份上…求你了…就一杯水…”郑珊适时地抛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恩惠”,加重筹码。
门外的沉默持续了几秒,最终,同情心和那点微薄的“旧情”占据了上风。张妈低声道:“你…你等一下…”
脚步声匆匆离去,很快又返回。门下方的缝隙被推开一条窄缝,一杯水被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
就在张妈递水的手即将缩回去的瞬间!
郑珊眼中凶光一闪,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出手!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了张妈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对方松弛的皮肉里!
“啊!”张妈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吓得魂飞魄散,“郑小姐!你干什么?!快放手!”
“张妈!对不起!帮我最后一次!”郑珊的声音瞬间变得急促而狠厉,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告诉我!付欣寒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张妈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想挣脱,却敌不过郑珊濒死爆发出的力气,又怕惊动保镖,只能带着哭腔压低声音回答:“先生…先生还在卧室…好像晕过去了…医生来看过打了针…一首没醒…”
“保镖呢?!书房有人看守吗?!”郑珊急切地追问。
“没…没有…书房一首锁着…先生不准人进去…”张妈惊恐万状。
“钥匙!书房的钥匙在哪里?!”郑珊的指甲几乎要掐出血来。
“在…在先生贴身口袋里…或者…或者阿强那里有一把备用…”张妈彻底被吓破了胆,有问必答。
“阿强现在在哪?!”
“他…他好像换班休息了…在楼下佣人房…”
郑珊的大脑飞速运转。付欣寒昏迷,阿强不在岗,书房无人看守!这是天赐良机!
她猛地松开张妈的手,语气变得极其危险:“张妈,刚才的事,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告诉付欣寒,是你帮我偷偷联系外界,是你泄露了他的秘密!你猜,盛怒之下,他会不会让你和你儿子一起消失?”
恶毒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让张妈瞬间僵住,面如死灰,抖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郑珊低喝一声。
张妈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门口,仿佛后面有厉鬼追赶。
郑珊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必须想办法出去!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这个空荡荡的客房,最终,落在了卫生间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上。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挣扎着爬进卫生间,反锁上门。然后,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猛地撞向那扇玻璃门!
“砰!”一声闷响!玻璃门剧烈震动!
她忍着剧痛,一次又一次,用肩膀、用手肘,疯狂地撞击着门轴连接处相对脆弱的地方!
“砰!砰!咔嚓——!”
终于,在经过十几次不顾一切的撞击后,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整扇玻璃门猛地向内倾斜,虽然没完全倒下,却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人钻出去的缝隙!
成功了!
郑珊狂喜,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和新增的擦伤,手脚并用地从缝隙中钻了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
她如同惊弓之鸟,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忍着剧痛,一步步挪向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幸运的是,或许是付欣寒的昏迷让保镖们有些松懈,或许是张妈的惊吓没有引起注意,她竟然有惊无险地溜下了二楼!
主卧室的门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只见付欣寒果然如同死狗般瘫在地毯上,昏迷不醒,旁边散落着空了的注射器。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恨意和快意,但此刻顾不上他。她的目标是书房!
书房就在主卧室斜对面。门紧闭着。
她颤抖着手,尝试着拧动门把手——锁着的!
她的心一沉。备用钥匙在阿强那里,她根本拿不到!
难道要功亏一篑?!
不!她不能放弃!
她猛地想起什么,目光扫向付欣寒昏迷的身影!钥匙在他贴身口袋里!
拼了!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主卧室,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付欣寒,手指颤抖着伸向他的西装内袋。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是钥匙串!
她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将钥匙串抽了出来。就在这时,付欣寒似乎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身体动了一下!
郑珊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躲到床后,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等了片刻,付欣寒没有再动弹,依旧深陷昏迷。
她这才敢慢慢探出头,确认安全后,抓起钥匙串,如同幽灵般溜出主卧室,冲到书房门口。
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把钥匙,才终于找到正确的那一把!
“咔哒。”
锁开了!
她迅速闪身进入书房,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己经浸透了她的后背。
成功了!她进来了!
她不敢开灯,借着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光,迅速找到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扑到左下角第二个抽屉前。
抽屉上了锁。她又在钥匙串上翻找,试了几把小型钥匙,终于打开了抽屉。
里面是些普通的文件。她按照宋璃的提示,仔细摸索着抽屉内部的底板和侧壁。终于,在抽屉最深处,她摸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
她用力一按!
“咔。”一声轻响,抽屉内侧的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小巧的加密U盘!
郑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一把抓起U盘,如同握着无价之宝,紧紧攥在手心!
拿到了!终于拿到了!
宋璃没有骗她!这里面一定有能救她命的东西!
她必须立刻离开!必须想办法联系宋璃!
她将暗格恢复原状,锁好抽屉,将钥匙串放回原处(她不敢再放回付欣寒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房门,探出头去。
走廊依旧空无一人。
她忍着剧痛,以最快的速度溜回三楼客房,从卫生间的破门缝隙钻了回去,勉强将倾斜的门板推回原位,虽然无法完全修复,但至少不那么显眼。
她瘫倒在地,握着那枚冰冷的U盘,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混合着汗水流下。
希望!她终于抓住了希望!
然而,她并不知道。
就在她如同幽灵般在别墅里穿梭,进行这场绝望的冒险时。
别墅外,庭院对面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个穿着迷彩服、几乎与枝叶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通过高倍望远镜和远程拾音器,冷静地注视着别墅里发生的一切。
从郑珊撞击卫生间门,到她溜进主卧室偷钥匙,再到她进入书房取出U盘…所有的一切,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身影的耳麦中,传来一个清冷平静的女声:“目标己取得‘包裹’。按计划B执行。确保‘包裹’安全送达指定地点。”
“明白。”身影低声回应,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镜头牢牢锁定了三楼那个窗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以为绝地求生的困兽,不过是早己落入彀中、正被一步步引向最终屠宰场的猎物。
而猎人,正悠闲地坐在远处的老房子里,品尝着咖啡,等待着…那份由猎物亲自“送达”的、最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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