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瑶瑶的房间，宋璃反手锁上门——虽然这并不能阻止阿强用钥匙打开，但至少能给她一点预警的时间。
她没有开灯，任由清晨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切割出模糊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种属于过去的、凝固了的悲伤气息。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花园里，园丁老刘己经开始工作，修剪着灌木，动作不紧不慢。另一个保镖的身影在栅栏附近若隐若现，警惕地巡视着。这座华丽的牢笼，看守得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密。
付欣寒的疑心，显然比她表现出来的“精神失常”要重得多。是因为她昨天那通电话？还是郑珊又吹了什么枕边风？或者，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点见不得光的罪恶感在作祟？
无所谓。宋璃放下窗帘。越是防备，越是说明他心虚。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机会，仔细研究昨晚冒险取得的证据。那些文件照片和部分硬盘数据，就像一把把钥匙，或许能打开更多隐藏着肮脏秘密的锁。
但在这个被严密监控的环境里，长时间查看手机或使用任何电子设备都风险极大。阿强虽然守在门外，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突然进来，或者付欣寒安装了某种她尚未发现的隐蔽监控。
她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和地点。
目光再次扫过房间。这里…或许也并非完全安全。付欣寒既然能允许郑珊登堂入室，未必不会在瑶瑶的房间动什么手脚，尤其是在姐姐“自杀”、他急于掩盖一切之后。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需要测试一下。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个旧兔子玩偶，像是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指却极其细致地、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玩偶的每一处缝隙、每一个可能被动手脚的地方。头部、西肢、躯干…没有任何异常。
她又看似随意地在房间里走动，手指拂过书架边缘、床头柜内侧、窗帘挂钩…任何可能隐藏微型摄像头或窃听器的角落。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一个悲伤母亲无意识的抚摸和徘徊。
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但这并不能完全排除被监视的可能。付欣寒若真想监视，手段可能会更隐蔽。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是付欣寒醒了，下了楼，郑珊娇嗲的说话声隐约可闻，带着刻意的讨好和关心。
宋璃走到门边，将耳朵贴近门板，仔细倾听。
“…头还疼吗？让你喝那么多…”郑珊的声音。
“少废话。”付欣寒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不耐烦，“文件呢？”
“在这里…我都整理好了，有几个地方需要您尽快决断，尤其是和陆总那边…”
“拿到书房来。”付欣寒打断她，脚步声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郑珊连忙应声。
宋璃的心微微一提。书房！他们要去书房！付欣寒会不会发现什么？昨晚她虽然极力还原，但毕竟时间仓促…
几分钟的寂静，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书房方向隐约传来付欣寒一声拔高的、带着怒意的质问：“这抽屉谁动过？！”
宋璃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瞬间冰凉。
被发现了吗？哪个细节出了纰漏？
门外，阿强的脚步声似乎动了一下，但依旧守在原地。
紧接着，是郑珊有些慌乱的声音：“没有啊…欣寒哥，我拿文件的时候很小心，绝对没乱动你东西…是不是张妈打扫的时候…”
“张妈从不进书房！”付欣寒的声音更加暴躁，“妈的…这位置不对！”他似乎在对什么东西的摆放位置极其敏感。
宋璃屏住呼吸。是哪个文件夹的角度？还是钢笔的位置？亦或是…保险箱附近有她没注意到的标记？付欣寒这种控制欲极强又心虚的人，确实可能对自己书房的细节有着变态般的记忆。
“会不会是…昨晚你自己…”郑珊小声地试图辩解。
“我昨晚喝成那样还能来动抽屉？”付欣寒厉声打断，沉默了几秒，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沉，“…那个女人昨天是不是回来过？”
他指的是宋璃！
“她…她是一首在房间里啊…”郑珊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了，“阿强一首守着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昨天中午和今天早上都下楼了…还去了厨房…”郑珊的声音带着一丝暗示和推波助澜，“而且…她昨天看到我的时候，说话怪怪的…欣寒哥，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了？”
门外，阿强的声音终于响起，隔着门板有些模糊：“先生，太太昨晚确实短暂离开过房间，说是去楼下倒水，时间不长。今早也是正常用餐。”
付欣寒没有再立刻说话，但那种沉默反而更加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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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几分钟后，脚步声朝着她房间的方向而来！
沉重而带着怒意的脚步，是付欣寒。
“砰！砰！砰！”粗暴的敲门声响起，几乎是在砸门。
“宋鸢！开门！”付欣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压抑的火气。
宋璃迅速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茫然、哀戚又带着一丝惊惧的表情，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用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问：“…谁？干什么？”
“我！付欣寒！开门！”他的耐心显然己经到了极限。
宋璃这才慢吞吞地、仿佛很不情愿地打开了门锁。
门刚一打开，付欣寒就猛地推开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压迫性的气势闯了进来，几乎将宋璃撞得一个踉跄。他眼底布满血丝，脸上带着宿醉的浮肿和毫不掩饰的怀疑与暴躁，死死地盯着她。
郑珊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隐秘得意，还有几分故作担忧。
阿强则守在门口，面无表情，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房间内部。
“你昨天到底都干了什么？！”付欣寒劈头盖脸地质问，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和身上扫视，仿佛想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宋璃被他吓得后退一步，身体微微发抖，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和茫然：“我…我没干什么啊…我就是想瑶瑶…哪里都没去…”
“没去哪里？”付欣寒逼近一步，语气咄咄逼人，“那你告诉我，我书房抽屉里的东西，怎么位置不对了？！”
“书…书房？”宋璃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和一丝被冤枉的委屈，“我都没进去过…我去你书房干什么…那里又没有瑶瑶的东西…”她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欣寒…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好…我不该活着碍你们的眼…”
她开始语无伦次，情绪激动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完全是一副精神受到刺激、无法沟通的模样。
付欣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弄得一僵，眉头紧锁，眼中的怀疑似乎动摇了一下。他习惯了宋鸢的温顺和隐忍，甚至习惯了她的悲伤，但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神经质的反应，让他觉得陌生和烦躁，也更倾向于相信她是真的“不正常”了。
郑珊在一旁适时地“劝解”：“欣寒哥，你别这样逼宋鸢姐了…她受了这么大刺激，精神不稳定，可能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真的是张妈不小心…”
她这话看似劝解，实则是在进一步暗示宋璃“精神有问题”以及“有嫌疑”。
付欣寒的烦躁更甚，他死死盯着宋璃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宋璃只是哭，身体颤抖，眼神涣散而悲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一般，猛地一挥手，语气极度不耐：“行了行了！别哭了！哭得我头疼！以后没事老实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准去！听到没有！”
他又转向阿强，厉声吩咐：“给我看紧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这个门半步！也不准任何人来看她！”
“是，先生。”阿强沉声应道。
付欣寒冷哼一声，又厌恶地瞥了哭泣不止的宋璃一眼，转身大步离开。郑珊连忙跟上，在经过宋璃身边时，投来一个混合着轻蔑、嫉妒和一丝仍未完全消除的疑虑的眼神。
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宋璃一人。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宋璃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颤抖的身体也恢复了平稳。她走到床边坐下，抽过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泪痕，眼神一片冰冷清明，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崩溃和慌乱。
付欣寒的疑心被勾起了，但也暂时被她成功的表演迷惑了过去。他加强了看守，这虽然增加了她的难度，但也证明了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郑珊…那个跳梁小丑，还在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很好，就让她继续表演吧，她越是活跃，破绽就会越多。
宋璃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旧兔子玩偶上。刚才的冲突，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色试探，危险，却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对手的状态。
付欣寒的暴躁和多疑，郑珊的得意和不安…他们的联盟，并非铁板一块。
而她，需要的就是耐心，等待他们自己出现裂痕。
她轻轻抚摸着兔子玩偶，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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