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是一个修士最本源、最私密的领域。
林渊的识海,与常人不同。它并非一片虚无的精神空间,而是一片真实不虚的混沌之海。海的中央,一座巍峨的九层道台,如创世神山般矗立,那便是他以鸿蒙道种之力,铸就的无上道基。
然而此刻,这片本该由他主宰的混沌疆域,却迎来了一位,不,是一尊,最恐怖的入侵者。
“嗡——!”
随着外界那“残月之锁”的符文彻底烙印在林渊神魂之上,他的识海天穹,毫无征兆地,被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轮漆黑的、散发着无尽不祥与终焉气息的……残月,自那裂口中,缓缓降临!
它不大,却仿佛占据了整个神魂世界。它的出现,让林渊识海中流淌的混沌鸿蒙之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不是能量体,也不是法则的具象化,而是,纯粹的、凝练到了极致的……意志!
渊主的意志!
“不错的……容器。”
一个宏大、冰冷、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并非通过语言,而是以一种信息流的方式,首接在林渊的神魂本源中炸响。
“还有这……令人垂涎的,初始之源……”
那轮漆黑残月,散发出亿万道漆黑如墨的锁链,这些锁链,正是“残月之锁”在神魂层面的显化。它们如毒蛇般,瞬间洞穿了混沌之海,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死死地,缠绕住了那座九层鸿蒙道台。
更有数道最粗壮的锁链,化作利爪,首接扣住了道台之上,那个盘膝而坐、代表着林渊本我意识的金色光影!
“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让林渊的本我意识,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记忆、情感,乃至存在本身,都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疯狂地撕扯、解析、吞噬!
渊主,根本没有与他“对话”的兴趣。
对于这尊存在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恐怖存在而言,林渊,不过是一个恰好出现在餐桌上的、盛满了美味佳肴的……盘子。
他要做的,就是,掀开盖子,享用美食。
夺舍,开始了。
……
深海之底。
现实世界中,林渊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手握界心碎片的姿势,但他的双眼,却己然紧闭。
一道道漆黑如活物般的“残月”符文,自他与碎片接触的手掌开始,如同最恶毒的藤蔓,迅速地,沿着他的手臂,朝着他的眉心祖窍,疯狂蔓延!
这些符文所过之处,林渊的皮肤下,青筋暴起,血液,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墨色。
一股,与渊主意志同源的、充满了“终结”与“掠夺”的恐怖气息,自林渊体内,轰然爆发!
“林渊!”
秦九歌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她手中那柄缭绕着创生与毁灭二气的长剑,发出一声悲鸣,便要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枚被污染的界心碎片斩去!
她不知道神魂层面的交锋该如何插手,但她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枚碎片!
“别动!”
一只冰冷的手,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洛冰仙。
此刻的她,脸上再无半分的从容与淡漠,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焦急。
“没用的!”洛冰仙的声音,急促而低沉,“‘残月之锁’一旦发动,便会首接与宿主神魂绑定!你现在斩断碎片,只会让他的神魂,因为这股法则的剧烈对冲,而瞬间崩溃!”
“那怎么办?!”秦九歌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那双曾因剑胎圆满而睥睨天下的银色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慌乱与恐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渊身上的生机,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被那股邪恶的气息……同化、取代!
他,正在“死去”。
另一个“他”,正在,从他的躯壳里……“活”过来!
“这是渊主,布下了万年的死局……”洛冰仙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滑落,却又在瞬间,被冰焰蒸发。
“他算准了,守墓一族的后裔,会来开启‘归墟之门’。他也算准了,能够破局之人,必然身怀克制‘归墟’之力的至宝……”
“他甚至,连守陵人的牺牲,都算计在内!那家伙,根本不是来战斗的,他只是一个……启动陷阱的‘钥匙’!”
洛冰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渊眉心处,那越来越清晰的黑色残月印记,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神魂层面的夺舍,外人,根本无法插手……”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了。”
……
识海之中,风暴愈烈。
林渊的本我意识,在那轮漆黑残月的侵蚀下,己经变得,黯淡无比,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个世界,从诞生走向毁灭的场景。
那是,亿万万生灵,在绝望中哀嚎的悲歌。
那是,渊主,以诸天万界为猎场,肆意吞噬、掠夺的……“进食”画面!
在这股,横跨了无尽时空,见证了无数文明生灭的恐怖意志面前,林渊那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的意志,正在被磨灭。
他的存在,正在被覆盖。
“放弃吧……”
“与我融为一体,你将,见证永恒……”
渊主的意志,如同一道冰冷的魔咒,在他的神魂最深处,反复回响。
林渊的金色光影,明灭不定,他感觉自己,就要彻底沉沦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终结之中了。
或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天地未开、宇宙未判之前的古老嗡鸣,自那座被漆黑锁链,死死捆缚住的九层鸿蒙道台之上,轰然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种,凌驾于诸天万道之上,视一切法则为尘埃的……至高威严!
只见,那座道台之上,代表着“创生”的翠绿色道纹,与代表着“毁灭”的灰白色道纹,在这一刻,竟是,同时,大放光明!
一股,纯粹到了极致,也霸道到了极致的鸿蒙本源之气,如同苏醒的远古巨龙,自道台的根基处,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
那些,捆缚在道台之上的漆黑锁链,在这股鸿蒙本源之气的冲击之下,竟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之声!其上缭绕的“终结”与“掠夺”法则,在这股最原始、最本源的力量面前,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
“嗯?”
渊主那宏大而冰冷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像是一种……疑惑。
在他那漫长到无法计算的生命中,他吞噬过无数的世界,掠夺过无数的本源。其中,不乏一些,诞生于混沌,珍贵无比的先天之物。
但,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像眼前这股气息一样,在“位格”上,对他,产生如此明显的……压制!
这不是能量强弱的问题,而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凡间的帝王。
帝王虽掌管亿万生灵的生死,但在神祇眼中,依旧,只是……凡人。
“这……不是普通的混沌本源……”
“这是……‘鸿蒙’?!”
渊主的意志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名为“贪婪”的情绪!一种,比之前,强烈了亿万倍的……贪婪!
他,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来历!
“哈哈哈哈!好!好!好!”
“真是,天助我也!”
渊主的意志,发出了无声的狂笑,“没想到,在这万界终末的归墟之地,竟能,遇到传说中的‘鸿蒙道种’!”
“只要吞了你,我便能,彻底超脱,踏出那,最后一步!”
轰!!!
那轮漆黑的残月,光芒暴涨!
更多的、更强大的本源意志,顺着“残月之锁”,疯狂地,朝着林渊的识海,倾泻而来!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彻底碾碎林渊的反抗,将这枚无上道种,据为己有!
然而,也正是这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彻底,点燃了,鸿蒙道种的……怒火!
也唤醒了,林渊那,即将熄灭的……求生之念!
“想……吞我?”
那道,即将溃散的金色光影,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双眸之中,射出了两道,璀璨的金光!
“你这域外邪魔……也配?!”
一声,发自神魂本源的怒吼,响彻了整个识海!
林渊的意识,彻底清醒了!
他看着那轮,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漆黑残月,看着那些,捆缚着自己道基与神魂的锁链,眼中,没有恐惧,只剩下了,滔天的……战意!
跑?跑不掉!
求饶?更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便……战!
以我这九层鸿蒙道基为战场,以我这不灭神魂为兵卒,与你这渊主意志,不死不休!
“《大道熔炉经》!”
林渊心中,一声怒喝!
他没有去试图挣脱那些锁链,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这渊主布下的万年禁制。
既然挣不脱……
那,便不挣了!
林渊心念一动,那座九层鸿蒙道台,竟是,主动地,将那些,深入自己根基的漆黑锁链,更加,紧密地……“拥抱”在了一起!
同时,道台的核心处,那枚,核桃大小、灰蒙蒙的鸿蒙道种,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频率,缓缓旋转。
一股,恐怖的吸力,自道种之中,轰然爆发!
《大道熔炉经》,本就是,熔炼万道,化为己用的无上功法!
而鸿蒙道种,便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熔炉”!
渊主,你想通过这些锁链,将你的意志与力量,灌入我的体内,将我夺舍?
好!
那我,便遂了你的愿!
我,就以你这“残月之锁”为管道,以你这降临的渊主意志为……柴薪!
将你,一点一点地,从那无尽虚空的彼岸,给我……“吸”过来!
然后,彻底地,熔了你!
“轰——!”
林渊的识海之中,局势,瞬间,逆转!
原本,作为入侵者的渊主意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惊骇地发现。
那股,自鸿蒙道种中传来的吸力,竟是,死死地,咬住了他降临的这缕意志,如同一个,贪婪的饕餮,开始,疯狂地,反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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