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由李修随手雕刻的教书先生木雕,在空中划过一道平平无奇的抛物线。它没有法力波动,没有灵光闪耀,就如同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朽木,轻飘飘地,落向了那艘在天劫威压下,即将分崩离析的破虚神舟。
然而,就在木雕与神舟接触的一刹那。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书院的晨钟暮鼓之音,响彻天地!
一股浩瀚、中正、平和的“秩序”道韵,以木雕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股道韵,不像五彩公鸡的羽毛那般锋利无匹,也不像大黄狗的眼神那般寂灭神魂。它更像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圣贤,在用最温和,却又最不容置疑的语气,向这片狂暴的天地,讲述着何为“规矩”,何为“道理”。
“轰咔!”
第一道紫色神雷,终于撕裂了苍穹,带着足以将化神修士瞬间劈成飞灰的无上天威,狠狠地劈落下来!
然而,当这道狂暴的雷龙,进入到木雕散发出的道韵范围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狰狞咆哮的雷龙,竟仿佛一个顽劣的学生,遇到了最严厉的夫子。它那狂暴的毁灭之力,竟在瞬间被“教化”,被“规束”,所有的棱角都被抹平,所有的暴戾都化为虚无。
最终,那道粗如水桶的紫色神雷,竟在半空中,化作了一股精纯到了极致的、温和的紫色液态能量,如同一道甘泉,轻柔地,浇灌在了林婉儿的头顶。
林婉儿娇躯一颤,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生机与纯净灵力,涌入她的西肢百骸。她那刚刚突破的境界,在这一刻,被无限地夯实,道基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与雄厚!
“这……这是……”
林婉儿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
只见那原本狂暴的雷云,此刻竟变得井然有序。一道道足以毁天灭地的神雷,在落下之前,都会先被那股无形的“秩序”道韵所“教化”,然后化作最本源的能量,尽数被她吸收。
这哪里是渡劫?这分明是一场万古未有的无上造化!
另一边,现出本体的九头魔虎小九,也被这股能量余波所笼罩。他那暴虐的妖力,在这股中正平和的道韵洗礼下,所有的杂质都被剔除,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他那刚刚觉醒的、充满杀戮与毁灭的上古传承记忆,竟也在这股“道理”的梳理下,变得清晰而有序。
“吼……”
他发出一声低吼,九颗头颅上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狰狞,反而多了一丝明悟与臣服。他的突破,同样完美无瑕。
而那艘即将破碎的破虚神舟,在被木雕落下的瞬间,所有的裂纹便己消失。那股“秩序”道韵,如同最高明的炼器神匠,正在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重新梳理着神舟的内部结构。船身上那些古老的空间符文,竟开始自行演化,变得更加深奥,更加完美。
整艘神舟,正在发生着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小院之内。
李修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嘴巴张得老大。
“雷……雷声大,雨点小啊。”他喃喃自语。
他看到那吓人的紫色闪电,还没劈下来,就自己变成了紫色的雨水,然后那个白衣姑娘和小怪物,淋了雨之后,好像……病就好了?
姑娘不发光了,怪物也变回了人形。
天上的乌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散去,露出了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
“看来我这山里的天气,就是这么古怪。”李修挠了挠头,得出了一个自己能够理解的结论。
他又看了看那艘悬在半空,如今通体散发着温润宝光,比之前漂亮了不知多少倍的白玉小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我那块木头丢得准,压住了船,没让它散架。嗯,看来这木雕不仅能看,关键时刻还能当镇纸用。”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玄阳真人,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便看到了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的景象。
他看到了,自己的弟子林婉儿,周身道韵天成,气息圆融无暇,虽然只是初入化神,但其根基之雄厚,恐怕连一些真仙都为之汗颜!
他看到了,自己的仆从小九,妖气内敛,眼神清明,己然完成了血脉的返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看到了,那艘本该化为飞灰的破虚神舟,如今却静静悬浮,其上散发出的气息,哪里还是道器?那分明是一件……蕴含着“秩序”大道的……仙器!
最后,他看到了那尊静静立于船头的、教书先生模样的木雕。
仅仅是看了一眼,玄阳真人便觉得,自己毕生所学,都在这木雕面前,显得如此的浅薄,如此的可笑。那木雕之中,蕴含的不是法,不是术,而是天地间最根本的“理”!是教化万物的无上圣道!
“噗——”
玄阳真人一口老血喷出,不是受伤,而是激动,是震撼,是惭愧!
他终于明白了。
前辈,根本就不是在游戏红尘。
他是在……教化众生!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道,皆是法!
他嫌我们吵闹,于是,便有了“道心种魔”之术,惩戒宵小,种下善因。
他请我们喝茶,于是,便有了“一杯悟道”之缘,助我等脱胎换骨。
他见我等渡劫,觉得“不成规矩”,于是,便随手丢出一尊木雕,为我等“讲道理”,将一场必死之劫,化作了一场无上机缘!
前辈的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都蕴含着最深沉的“教诲”之意!
想通了这一切,玄阳真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崇拜,他老泪纵横,对着那间小木屋的方向,再次五体投地,行了一个最最古老,最最郑重的拜师大礼。
“弟子玄阳,愚钝至今,方知先生教诲!谢先生……传道之恩!”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虔诚。
林婉儿和小九,也瞬间明悟,连忙跟着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先生,传道之恩!”
屋门口的李修,看着这莫名其妙又开始磕头的师徒三人,只觉得心好累。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行了
了,你们没事了就赶紧走吧。下次演戏,麻烦换个远点的地方,别再来我这儿了。”
玄阳真人闻言,身体一震,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惭愧的神色。
先生这是在点拨我们,不要沉溺于感激,应当谨记教诲,好生修行,莫要再来打扰他的清净。
“弟子……谨遵先生法旨!”
玄阳真人不敢再有丝毫停留。他对着李修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拜,然后带着林婉儿和小九,化作三道流光,飞上了那艘己经蜕变为仙舟的破虚神舟。
神舟光芒一闪,瞬间撕裂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修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外,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这些奇怪的人。”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准备把那杯凉透了的茶倒掉,重新再泡一壶。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
中州,一片被无尽魔气笼罩的禁忌之地。
一座由亿万生灵骸骨堆砌而成的白骨神殿,矗立在魔土的中央。
神殿最深处,一间密室之内,供奉着一排排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魂灯。
突然,其中一盏代表着“少主”的魂灯,火焰猛地一颤,其上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尊模糊的、手持书卷的先生虚影!
这虚影一出,整座白骨神殿,都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遇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天敌!
“是谁?!竟敢动我魔罗殿的少主!”
一个苍老而又愤怒到极致的声音,从神殿的最深处响起,震得整片魔土都在哀嚎。
下一刻,一道伟岸的黑影,凭空出现在密室之中。他伸出干枯的手指,点向那盏魂灯。
然而,他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那尊先生虚影,便仿佛有所感应般,轻轻抬眼,看了过来。
就是这一眼。
那道伟岸的黑影,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惨叫,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他的脸上,哪还有半分愤怒,只剩下了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骇然!
“这……这股道韵……是‘规矩’,是‘教化’……”
他嘴唇哆嗦着,仿佛想起了某个尘封在岁月长河尽头,连提及其名讳都会招来大恐怖的传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万界之师的道韵……那个禁忌……他竟然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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