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媚儿的笑声凄厉而诡异，像夜枭的啼哭，回荡在死寂的餐厅里。她看着江辰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从中看到了一丝裂痕，这让她获得了某种病态的满足感。
即便是被斩断手腕，即便是被搜魂折磨，只要能在这座坚不可摧的冰山心湖上，凿开一道缝隙，她就觉得自己没有输得彻底。
“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这个真相吗？”她又重复了一遍，像魔鬼在耳边低语。
江辰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拂去萧媚儿脸颊上因痛苦而沾染的灰尘。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却冰冷得像是万载玄冰。
这温柔与酷寒的极致反差，让萧媚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说。”
江辰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萧媚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准备投下那枚最致命的炸弹。
“江辰，你的父母……江啸天和姬如月，他们……不是被任何人杀死的。”
这句话，让江辰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是被杀死的？
那家族覆灭的血海深仇，难道是假的？
“他们，是自杀的。”萧媚儿一字一顿，用最残忍的语调，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词语。
“不可能！”江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失控的锋锐。
他的父亲江啸天，是何等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他的母亲姬如月，又是何等风华绝代的奇女子。他们是龙卫的骄傲，是江家的脊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自杀？
“呵呵，你不信？”萧媚儿惨笑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我说的自杀，不是你想的那种。他们，是为了封印，主动献祭了自己！”
“当年，七道龙脉气运不知为何突然异动，导致‘归墟之门’出现了一道裂缝。门后的虚数能量开始泄露，眼看就要酿成滔天大祸。”
“作为当代龙主，你的父亲江啸天，别无选择。他和你那同样身负‘守门人’血脉却背叛了家族的母亲姬如月，一起去了归墟之门的所在地。”
“他们发现，常规的封印根本无法阻止裂缝的扩大。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同源的力量，进行反向封锁。”
“于是，他们做出了选择。”萧媚儿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他们将自己体内的两道龙脉气运，连同他们的生命与灵魂，一起化作了一道临时的封印，堵住了那道裂缝。”
“所以，江辰，你明白了吗？根本没有什么仇家，没有什么幕后黑手。杀死你父母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江家世代守护的这个所谓的‘宿命’！”
“他们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这个可笑的责任，抛弃了你，选择了自我毁灭！你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真相，不过是一个伟大而又愚蠢的笑话！”
轰！
萧媚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江辰的心神之上。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父母……是自我献祭的？
他从小到大，支撑着他熬过昆仑墟上那些非人训练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他要为父母报仇，要让那些覆灭江家的凶手，血债血偿。
可现在，这个女人却告诉他，仇人，根本不存在。
他的父母，是为了一个宏大而虚无的理由，主动走上了绝路。
那他这十几年来的坚持，算什么？
他满腔的恨意，又该向谁宣泄？
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空虚，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神。
他那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看到江辰脸上那瞬间的失神，萧媚儿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成功地，用真相这把最锋利的刀，刺穿了这个男人最坚固的铠甲。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城时，江辰的眼神，却重新恢复了清明。
那丝迷茫，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意志所取代。
“说完了？”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萧媚儿的心，猛地一沉。
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这个男人的意志，比她想象中，还要坚韧百倍。真相的冲击，仅仅是让他动摇了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你……你难道不恨吗？”萧媚儿不甘心地问道，“恨他们为了所谓的宿命抛弃了你？恨那五个老家伙欺骗了你这么多年？”
“恨？”江辰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当然恨。”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洞穿萧媚儿的灵魂。
“但我更想知道，当年，是什么导致了龙脉气运的异动？又是什么，逼得我父母不得不做出自我献祭的选择？”
“你刚才说，当年之事很复杂。那么，你们这些所谓的‘守门人’后裔，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江辰的反问，一针见血。
他没有沉浸在情绪的漩涡里，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父母的自我献祭，或许是事实。但这背后，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很可能就与萧媚儿，与她背后的姬家，脱不了干系！
萧媚儿的脸色，瞬间一变。
她没想到，江辰竟然能如此迅速地从情感冲击中挣脱，并反过来质问她。
“我……我不知道……”她下意识地否认。
“是吗？”江辰的眼中，金光再次闪烁。
“我说！”萧媚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尖叫道，“我说！是……是当年的大祭司！他推算出那是开启归墟之门的最佳时机，所以……所以暗中动用秘法，引动了龙脉气运，想要强行冲开大门！”
“只是他没想到，你父亲江啸天的意志那么坚定，竟然选择了……用那种方式来阻止他。”
“原来如此。”江辰眼中的杀机，不再掩饰。
所谓的自我献祭，背后依旧是阴谋！
他的仇人，一首都存在。只是从一群模糊的黑手，变成了萧媚儿背后，那个更加神秘的“守门人”家族！
“很好。”江辰点了点头，心中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对上了。
他看着地上蜷缩如虾米的萧媚儿，眼神中再无一丝波澜。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己经没有了秘密。剩下的，只是利用价值。
他伸出手指，快如闪电般，在萧媚儿身上的数处大穴点下。
一股奇异的劲力，瞬间侵入她的西肢百骸，封锁了她的丹田气海，禁锢了她所有的修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萧媚儿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没什么，只是暂时废了你的修为而己。”江辰淡淡地说道，“放心，死不了。你对我还有用。”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了那扇布满裂痕的落地窗。
窗外，是“十二宫锁天大阵”所形成的，隔绝一切的能量护罩。夜枭和他的龙卫下属，此刻一定在外面心急如焚。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江辰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他那只刚刚恢复成黑色的右眼，再次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这一次，在他的金色瞳孔中，整个餐厅，乃至窗外方圆千米的景象，都化作了无数由能量线条构成的复杂模型。
那座笼罩着整个云顶天宫的“十二宫锁天大阵”，在其眼中，再无秘密可言。
所有的能量节点，所有的阵法纹路，所有的薄弱环节，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找到了。”
江辰的目光，锁定在了餐厅穹顶正中央，那盏华丽水晶吊灯的基座上。
那里，是整个大阵的核心枢纽。
也是，它最脆弱的命门。
“破。”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指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破空而出！
那道剑气，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它看起来，就像一道普普通通的白线。
然而，当它射出的刹那，整个空间，都为之静止了。
剑气，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穹顶的阵眼之中。
下一秒。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从穹顶传来。
紧接着，这声音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咔嚓！咔嚓咔嚓！”
笼罩着整个云顶天宫的，那道坚不可摧的能量护罩，如同被砸碎的蛋壳一般，布满了无数道裂痕！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大阵，彻底崩溃！
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餐厅的大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开！
“龙主！”
一道焦急的身影，带着数十名黑衣人，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龙卫上海情报组的组长，夜枭。
当他看到餐厅内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地上，躺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和另一具胸口塌陷，不知死活的人。
而在餐厅的另一边，那个在情报中被列为江辰第三位未婚妻的女人，萧媚儿，正浑身是血地在地，手臂处，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断口。
整个现场，惨烈得如同修罗地狱。
而在这片地狱的中央，那个男人，江辰，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窗前，身上纤尘不染。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夜枭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无法想象，在这被封锁的方寸之地，究竟发生了何等恐怖的厮杀。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属下夜枭，救驾来迟，请龙主降罪！”
江辰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窗外，那片恢复了璀璨的陆家嘴夜景，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把她带下去，用最好的药，吊住她的命。”
“我要她，活着。”
“是！”夜枭领命。
“另外。”江辰顿了顿，继续说道，“联系判官，让他立刻放下京城的所有事务，来上海见我。”
“告诉他，计划……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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