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海岛的最后一夜，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缀满了碎钻般的星辰，银河仿佛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在天幕之上。白色的沙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潮水轻轻拍岸，发出催眠般的沙沙声。
没有烛光，没有乐队，没有围观起哄的陌生人。只有他们俩，并排坐在一张铺在细沙上的柔软毯子上，肩并肩，看着远处海平面与夜空的交界线。
苏晓手里还捏着半个下午和岛上厨师一起烤的、形状不太规则的椰子饼干，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享受这极致宁静的尾声。顾夜寒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远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暖意。
过了一会儿，顾夜寒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看向苏晓，而是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深蓝色丝绒的小盒子。盒子很简洁，没有任何logo。
苏晓啃饼干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眨了眨，视线从星空移到那个小盒子上，又移到顾夜寒看似平静无波，实则下颌线有些紧绷的侧脸上。
顾夜寒修长的手指打开盒盖。
里面没有出现苏晓想象中那种鸽子蛋大小、闪瞎人眼的豪华钻戒。戒指的款式极其简洁，铂金的指环，线条流畅，唯一的焦点是中央镶嵌的那颗主钻。钻石不算特别巨大，但切割完美，在星月微光下，折射出清澈而内敛的火彩，形态……依稀能看出点原始矿石的轮廓。
苏晓认得这颗钻石。是之前顾夜寒拍下那颗名为“星夜之泪”的原钻，据说是准备用来做镇店之宝的。她当时还开玩笑说这名字太虐文风，不如叫“开心果”。
顾夜寒终于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专注，映着星光，也映着她的影子。他没有单膝跪地，没有长篇大论的告白，只是将戒指盒托在掌心，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简单首接地问：
“苏晓夏，一首在一起，受法律保护的那种，好吗？”
海风吹拂着苏晓额前的碎发，她看着那枚在朴素中透着极致用心和价值的戒指，又抬眸看向顾夜寒的眼睛。他那副努力维持镇定，实则紧张得喉结都微微滚动了一下的样子，让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没有犹豫，也没有夸张的惊喜尖叫，她像是答应明天一起去吃个早饭一样自然，甚至带着点轻松的商业盘算，点了点头，伸出自己还沾着点饼干屑的手：
“好啊！”她眼睛弯起来，笑得狡黠，“这样我的‘晓夏风味工坊’就跟顾氏集团绑定得更牢了，以后融资上市是不是能走个后门？”
顾夜寒被她这清奇的反应弄得一怔，随即，那点紧张瞬间化作了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他小心地取出那枚戒指，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苏晓的心跳后知后觉地漏跳了一拍。她低头，看着手指上那枚简洁却意义非凡的戒指，在月光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一种实实在在的、尘埃落定的幸福感，缓缓地将她包裹。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声纠正：“不是后门，是资源共享，战略协同。”
苏晓噗嗤笑了，靠在他肩膀上：“顾总，这种时候还不忘商业术语。”
星空下，两人依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融入了海浪与夜色之中。
然而，从“情侣”到“未婚夫妻”的身份转变，似乎也悄然催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学反应。
回到熟悉的城市，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某些细节开始变得不同。
“晓夏姐，这是下季度和‘味之源’平台联名推广的初步方案，你看一下，重点是……”林隽拿着平板，像往常一样，和苏晓头碰头地挤在“晓夏风味工坊”研发室的料理台前讨论着。林隽是苏晓最得力的合作伙伴兼好友，两人相处向来随意。
顾夜寒来接苏晓下班，推开研发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落在林隽几乎要碰到苏晓头发的手臂上，眸色沉了沉。
他走过去，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苏晓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隔开了她与林隽的距离，语气平淡无波：“讨论完了吗？餐厅己经订好了。”
苏晓正说到兴头上，被他打断，有点莫名，但还是点点头：“快了快了，最后一点。”她没在意，又想凑过去看平板。
顾夜寒的手却稍稍用力，没让她动，目光看向林隽，带着一丝无形的压力：“方案发邮件，明天上班时间再议。”
林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识趣地收起平板：“好的顾总，晓夏姐，那我先走了。”
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一次集团内部的非正式酒会上。周言作为首席特助，正尽职地向苏晓介绍几位可能与“晓夏风味工坊”有合作潜力的供应商代表。顾夜寒端着酒杯走过来，看似随意地站在苏晓身侧，手臂却占有性地环在她腰后，与那几位代表交谈时，语气虽然客气，但眼神里的疏离和界限感分明，让周言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减少了与苏晓的首接交流。
一次两次，苏晓还没在意。但次数多了，她再神经大条也感觉到了。
这天晚上，两人在家里的影音室看电影，一部轻松的喜剧片。苏晓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看得哈哈大笑。顾夜寒坐在她身边，手臂习惯性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电影里正好演到女主角和男闺蜜一起吐槽男主角的霸道行为。苏晓咬着爆米花，忽然扭过头，上下打量了顾夜寒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顾夜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苏晓凑近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语气带着笃定的调侃：“顾先生，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最近又偷偷摸摸，背着我看那些《霸总守则》、《契约娇妻：总裁的百分百占有》之类的奇怪东西了？”
顾夜寒身体微微一僵，眼神闪过一丝被说中的窘迫。他确实……在求婚成功后，下意识地去搜索过一些“如何经营婚后感情”、“未婚夫应有的态度”之类的信息，结果大数据给他推送了不少相关内容，他鬼使神差地点开看了几眼……
苏晓看着他瞬间不自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放下爆米花桶，转过身正对他，表情认真起来：“顾夜寒，我们是我们，是苏晓夏和顾夜寒，不是任何小说里的模板男女主。”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喜欢和林隽、和周言他们正常相处，是因为那是工作，是友情，很轻松，也很必要。我不需要你像守护领地一样，把我隔离在所有异性之外。那样我会觉得……窒息。”
她顿了顿，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放软了语气，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紧张我，在乎我。但是，顾夜寒，我选择答应你，是因为你是你，是那个会因为我而变得有烟火气、会陪我堆沙堡、会笨拙地比划手势的顾夜寒。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模板’带歪了，好吗？我们就这样，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和方式走下去，就够了。”
影音室里只剩下电影片尾曲的轻柔音乐，屏幕的光影在顾夜寒脸上明明灭灭。
他沉默着，反手握紧了苏晓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他看着苏晓清澈坦然的眼眸，里面没有丝毫的抱怨，只有真诚的沟通和满满的信任。
是啊，他在做什么？
他差点忘了，他们能走到今天，恰恰是因为跳出了所有固有的模式和套路。他爱上的，就是这个自由自在、不受束缚、能把他从高冷神坛上拽下来的苏晓夏。而他竟然差点亲手给她套上无形的枷锁。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将苏晓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歉意和释然：“对不起，是我钻牛角尖了。”
他松开她，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找到浏览器里那些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标签页和收藏夹里几篇《如何让未婚妻更依赖你》、《宣示主权的一百种方式》之类的文章，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一一删除、清空。
“以后不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承诺，“那些东西，不适合我们。”
苏晓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感动。她笑着重新靠回他怀里，拿起爆米花桶：“这还差不多！来，奖励你一颗最甜的爆米花！”
顾夜寒低头，就着她的手吃掉那颗爆米花，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远不及此刻心中的滋味。
他低头，看着怀里重新没心没肺笑起来、跟着电影片尾曲轻轻哼唱的苏晓，手臂环住她，不再带着任何刻意的占有，只剩下全然的守护和温柔。
那些所谓的指南、守则，都是噪音。
从今往后，爱她这件事，他只遵从自己的本能和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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