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林晚和江观渔就起了床。
屋外还笼罩着一层青灰色的薄雾，空气清冷，吸入肺里带着一丝凉意。两人没有点灯，借着窗外朦胧的天光，开始为进镇做准备。
上百斤的新鲜羊肚菌，单靠他们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到镇上去的。林晚早有计较。她和江观渔一起，将昨天收来的菌子仔细地分拣了一遍。
那些品相最好、个头最的，被挑了出来，用的茅草细细包好，装进两个大竹筐里，足有三十多斤。剩下的，则被林晚用细麻绳一个个串起来，挂在屋檐下的横梁上。
“新鲜的菌子放不久，我们今天能带去镇上的有限。”林晚一边串着菌子，一边对江观渔解释，“剩下的这些，我们把它晾成干货。干菌子不仅能长时间保存，而且香味会更加浓郁，价值也更高。”
江观渔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眼中满是赞赏。这些看似简单的农活常识，却是他这个书生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的妻子，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展现出惊人的智慧和能力。
“都听你的。”他接过林晚手里的麻绳，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帮忙。
两人忙活完，天色己经大亮。林晚用家里仅剩的一点糙米，煮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两人分着喝了，算是补充了点体力。
“走吧，我们去找里正叔，借他家的牛车。”江观渔说道。
青溪村的里正姓李，为人还算公道。他家有一头老黄牛，是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平日里谁家有急事要去镇上，只要给几个铜板的辛苦钱，他一般都会答应。
两人来到李里正家时，他正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看到江观渔夫妇，他有些惊讶：“观渔，你这身子好利索了？这是要去哪？”
江观渔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明了来意。
李里正听完，面露难色：“要去镇上？可是……你们拿什么东西去卖？我可听说了，你们昨天在村里收了好多那……那玩意儿。”他显然也想不出羊肚菌的名字。
“正是要去卖这个。”林晚接口道，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里正叔，这可是好东西。我们想借您的牛车用一用，车钱我们照付，一文都不会少。”
李里正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男的虽然清瘦，但眼神沉静，没了往日的病气。女的更是容光焕发，眉宇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明和底气。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但看着两人恳切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罢了，看你们也不容易。车钱就按老规矩，二十文。不过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东西卖不出去，你们可别怪我。”
“多谢里正叔。”
牛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青溪村。林晚和江观渔坐在车板上，身旁是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竹筐。清晨的乡间小路，空气格外清新。
李里正赶着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天：“你们俩也是胆子大。那东西长在山上几十年了，就没人敢吃。你们倒好，不仅自己吃，还花钱收。万一卖不掉，那几十文钱可就打了水漂了。”
江观渔微微一笑，道：“人生在世，总要搏一搏。若是什么都畏首畏尾，岂不一辈子都困在这穷山沟里了？”
李里正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他觉得今天的江观渔，说话的口气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从前的他，虽然也是个读书人，但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郁不得志。而现在，他的言谈举止间，却透着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
牛车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遥遥望见了青阳镇的轮廓。
青阳镇比林晚想象的要繁华得多。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楼、茶馆、布庄、米行，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牛车在镇口停下。林晚和江观渔付了车钱，将两个大竹筐卸了下来。
“你们打算去哪卖？”李里正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林晚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镇上最高、最气派的三层酒楼，说道：“就去那儿，福来楼。”
李里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吓了一跳：“福来楼？那可是咱们青阳镇最好的酒楼，里面的菜，一道就要上百文！你们……能进得去门吗？”
“事在人为。”江观渔只说了西个字，便和林晚一起，一人抬着一个竹筐，朝着福来楼走去。
李里正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赶着牛车走了。他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怕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福来楼的门脸确实气派，朱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几个穿着干净体面的小厮在门口迎来送往，一派富贵景象。
林晚和江观渔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小厮拦住了。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见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脚上还是草鞋，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去去去，要饭到别处要去，别在这儿挡着贵客的道。”
江观渔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朗声道：“这位小哥，我们不是来要饭的。我们有上好的山珍，想卖给你们酒楼的掌柜。”
“山珍？”那小厮嗤笑一声，捏着鼻子往竹筐里瞟了一眼，“就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开局三章死？我带夫君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也敢叫山珍？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做生意！”
林晚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她拦住还想理论的江观渔，从竹筐里拿出一只品相最好的羊肚菌，对那小厮笑道：“小哥，您别急着赶人。东西好不好，不是嘴上说的。能不能劳烦您，给我们一碗开水？”
那小厮一脸不耐烦：“给你们开水？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善堂吗？”
林晚不恼，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塞到他手里：“小哥行个方便。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要是我们的东西入不了掌柜的眼，我们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看到钱，那小厮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他掂了掂手里的铜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店，片刻后，端出来一只粗瓷碗，里面盛着滚烫的开水，“砰”地一声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林晚道了声谢，将手中的羊肚菌掰成几小块，扔进了热水里。
一股奇特的、浓郁的香气，瞬间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
那香气霸道而独特，与酒楼里飘出的肉香、酒香截然不同。它带着山野的原始气息，却又醇厚得令人心醉。
门口那小厮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脸上的不屑和鄙夷，渐渐被一种惊奇所取代。
正值午市，福来楼里人来人往。几个进出的食客闻到这股异香，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什么味道？好香啊！”
“像是菌子，但又比寻常的菌子香得多。”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锦缎员外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店里走了出来。他本来正要送客，闻到这股味道，脚步一顿，目光立刻锁定了台阶上的那只粗瓷碗。
“这是何物？”他快步走过来，声音洪亮。
那小厮一见他，立刻点头哈腰：“王掌柜。”
林晚知道，正主来了。她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福，道：“掌柜的，这是我们从深山里采来的野菌，我们乡下人叫它羊肚菌。因其味道鲜美，想卖与贵店，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
王掌柜没有理会她，而是端起那碗，凑到鼻尖闻了闻，闭上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他开了一辈子酒楼，对食材的品鉴，自有一番心得。这股味道，他从未闻过，但只凭这香气，他就敢断定，此物绝非凡品。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和江观渔：“东西在哪？拿来我看看。”
林晚和江观渔将两个竹筐抬了上来，揭开上面的茅草。
当王掌柜看到那满满两筐品相极佳的羊肚菌时，瞳孔猛地一缩。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仔细端详，又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感受其肉质的肥厚。
“你们要如何卖？”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己经没了之前的轻视。
林晚与江观渔对视一眼，江观渔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晚定了定神，伸出一个巴掌：“五十文一斤。”
“五十文？”王掌柜还没说话，旁边的小厮己经叫了起来，“你们穷疯了吧？什么菌子敢卖五十文一斤？”
王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他盯着林晚，一双精明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姑娘，你这价，可不实在啊。这东西，整个青阳镇都没人认识，你们卖给谁去？也就是我王某人愿意尝个鲜。十文钱一斤，你这两筐，我都要了。”
林晚心中冷笑，这掌柜的，果然是个老狐狸，上来就想把价格压到最低。
她不急不躁，缓缓开口：“掌柜的，您是生意人，我也是个爽快人。这东西的价值，您闻闻这香味就该知道个七八分。五十文一斤，卖的是它的独一无二。您想想，若是福来楼推出一道用这羊肚菌做成的独家菜肴，整个青阳镇，只有您这儿能吃到，那得是多大的噱头？到时候，别说五十文，就是卖出五百文一道菜，恐怕也是客似云来。这笔账，您比我算得清。”
王掌柜的眼神微微一动。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农家女子，竟有如此口才和见识。
江观渔也在一旁适时地补充道：“王掌柜，《本草纲目》有载，‘菌，味甘，性平，无毒’。此物既是美味，亦是良食。我夫妻二人诚心来卖，只求一个公道价。”
他搬出医书，又摆出读书人的架势，瞬间将这笔买卖的格调提升了不少。
王掌柜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对夫妻，一个言辞犀利，一个引经据典，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知道，今天想占便宜，是没那么容易了。
他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六十文一斤。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而且，我有个条件，以后你们采到的这种菌子，必须全部卖给我福来楼，不得卖给第二家。”
六十文！还要求包销！
这个价格，己经远远超出了林晚的预期。
她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脸上却装出几分为难的样子，和江观渔“商量”了半天，才“勉强”点头答应。
“好，就依掌柜的。”
交易达成。王掌柜立刻叫人来称重，一共三十二斤半，他大方地算了三十三斤，总共是一千九百八十文。他首接让人拿来二两碎银子，交到了林晚手里。
当那沉甸甸的银子落入掌心时，林晚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二两银子。对于之前的江家来说，这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而现在，他们只用了一个下午和一个上午，就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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