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幽暗的光泽在烛火下冰冷地流淌。
那柄刚刚撬开门闩、显然也刚刚斩下兴儿头颅的横刀,被贾珏握在手中,刀尖斜斜指向地面。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刀身反射的烛光如同跳跃的鬼火,在屋内昏黄的墙壁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
贾珏的身影完全屏蔽了门口的光线,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贾琏。
那股子战场上带回来的铁锈与血腥混杂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比屋外的寒风更加刺骨。贾琏的脸白得象刚刷过的墙皮,眼珠子因极度的恐惧几乎要凸出眼框。
在巨大的恐惧之中,贾琏终于挤出了一丝带着哭腔的破碎声音。
“珏珏哥儿,是老太太是珍大哥都是他们啊我只是个跑腿传话的”
他语无伦次,恨不得将所有的责任倾刻间推卸干净,只求眼前这尊索命阎罗能迟疑一瞬。
贾珏的脚步停在贾琏身前一步之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微微低头,冰冷的目光象是解剖用的薄刃,缓缓扫过贾琏涕泪横流的脸,扫过贾琏华贵却狼狈不堪的锦缎衣袍。
那张石雕般的脸上,连一丝讥讽或愤怒的纹路都未曾牵动。
没有斥责,没有质问,只有绝对的沉默。
这份沉默的压迫感,让贾琏求饶的声音瞬间喑哑。
贾琏甚至能清淅地听到自己牙齿疯狂打颤相撞的声音,格格格地在死寂的房中回响,刺耳无比。
然后,他看到贾珏提着头颅的手松开了。
血淋淋的头颅无声地坠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钝响,还弹跳了一下,面朝下滚到了一旁墙角,留下一条暗红的拖痕。
那颗头颅脱离身体后迅速失温的青灰色泽,如同命运无情的嘲弄。
然后,贾琏便看着那宛如从无边炼狱走出的魔神一般的身影,来到了自己身前。
贾珏的手,如同精铁浇铸的冰冷钳子,骤然箍紧了贾琏的咽喉。
那一瞬间,空气变成了最奢侈的幻想。
贾琏的脸由煞白瞬间涨成猪肝般的紫红,眼球如同濒死的鱼般凸鼓而出,血丝密布。
窒息的剧痛和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全部的神经,比王淳的怒火更直接,更冰冷。他象一条上了砧板的活鱼,徒劳地弹动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挠,指甲刮过贾珏冰冷坚硬的护臂甲片,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却连一丝撼动都做不到。
贾琏双腿徒劳地在冰冷的地砖上蹬踹、踢腾,昂贵的鹿皮靴在血水与尘土的混合物中划出凌乱的泥印。
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拉破风箱般的绝望抽气声,带着濒死的呜咽。
力量。
纯粹、蛮横、无法抗拒的力量。
贾琏所有的阴谋算计、引以为傲的国公府继承人身份、锦衣玉食堆砌的浮华,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象窗纸。
他清淅地感受到自己颈骨在铁指下发出的轻微悲鸣,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前所未有的悔恨如同冰锥刺入心脏,冰冷尖锐——他怎么会蠢到来招惹这个煞神。
眉油酥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怎么会以为在暗处操控就能全身而退。
惊恐像毒藤蔓缠绕全身,令他每一寸肌肉都在痉孪。
怨毒却也在绝望的缝隙中滋生,为何偏偏是他要承受这修罗的怒火?为何不是老太太,不是贾珍?
明明自己跟贾珏没有血海深仇,自己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是他们非要让自己前来。
猎物。
贾琏本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摆弄、借刀杀人的贾珏,此刻角色彻底倒转。
贾琏才是被锁定的猎物,而贾珏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猎人。
这认知带来的屈辱和绝望,几乎撕裂了贾琏最后的理智。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的黑暗,魂魄仿佛要离体而去的刹那,贾珏那铁钳般的手猛地一松。
“噗通,”
贾琏如同一只被抽掉脊骨的软口袋,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
兴儿头颅那黏稠的血浆糊了他半边脸,刺鼻的腥气冲入鼻腔。
新鲜空气如同滚烫的刀子,瞬间涌入他几乎被捏碎的喉管。
“嗬——嗬啊——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地响起,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仿佛被火烧灼的咽喉,剧烈的疼痛让贾琏蜷缩起身体,双手本能地捂住脖子,那里清淅地凹陷出五道可怖的紫黑色指痕。
涎水混合着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糊满了下巴和前襟,将原本华贵的锦袍弄得污秽不堪。劫后馀生的狂喜和更深层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贾琏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此时贾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活下来了”的念头在疯狂回响,至于体面、尊严,早已被碾碎成尘埃。
他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瘫在冰冷血污的地上喘息了好一阵,意识才从濒死的混沌中艰难聚拢。
死亡的阴影如此之近,近得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再没有半点尤豫,求生的本能彻底击溃了所有的矜持和算计。
贾琏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膝盖在冰冷刺骨的血水中拖动,留下两道深色的痕迹。
他甚至无暇顾及脸上沾染的兴儿凝固的血块,爬行到贾珏沾满血污泥泞的军靴前,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额头狠狠撞向冰冷坚硬的地砖。
“砰,砰,砰,”
磕头声沉闷而急促,如同破败的鼓点。
贾琏涕泪横流,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珏哥儿,珏哥儿饶命啊,不贾将军,贾爷爷,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真的知错了,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我不是东西。”
贾琏哭嚎着,语无伦次,生怕下一秒那索命的手又扼上来。
“是老祖宗,是珍大哥,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的主意,我就是个跑腿的,一条传话的狗啊,求求您求您看在都是贾家血脉的份上饶了我吧。”
“我不敢了,我发誓再也不敢了,只要您放过我求求您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什么都愿意做,给您当牛做马,回去我就跟老太太说,再不敢害您,求您给我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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