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地下，没有法律，只有一条——强者为王。
当苏晚晴和夜莺根据邮件地址，推开那扇位于垃圾处理站深处、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一股混杂着臭氧、汗水与廉价酒精的燥热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高科技机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原始的地下斗兽场。
数百名神情亢奋的男女，挤在一个由废弃仓库改造而成的巨大空间里。他们的目光，都疯狂地聚焦在中央那块巨大的、由无数屏幕拼接而成的投影墙上。墙上，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血肉搏杀都更加残酷的数字战争。无数代码像流星雨一样激烈碰撞，失败者的代码在瞬间被撕碎、吞噬，化作胜利者数据王冠上的一点微光。
空气中，充满了原始的狂热。人们嘶吼着，咒骂着，为屏幕上那个戴着狐狸面具、代号“Kitsune”的角斗士，献上最狂热的崇拜。
“欢迎来到‘阿修罗’。”夜莺的声音在苏晚晴耳边响起，她的眼神冷静地扫过全场，将每一个出口、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都记在心里，“这里，就是‘本能’的巢穴。”
苏晚晴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也被投影墙上的那个身影所吸引。
Kitsune就坐在场中央的一张电竞椅上，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脸上戴着那张标志性的、半脸的狐狸面具，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和一双薄薄的嘴唇。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弹奏钢琴，每一次敲击，都决定着另一个数字生命的生死。
他就像一个君王，一个统治着这片混乱国度的、孤独的君王。
就在这时，Kitsune似乎感觉到了苏晚晴的目光。他缓缓地抬起头，隔着数百米的人海，与苏晚晴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嘴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然后，他站起身，在全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走到了投影墙前。
“我等到了一个有趣的灵魂。”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仓库。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带着一丝沙哑和慵懒的少年音，“现在，无聊的游戏结束了。谁能从她手里，拿到‘入场券’，谁，就有资格，挑战我。”
他的手指，指向了苏晚晴。
一瞬间，全场数百道目光，像无数把利剑，齐刷刷地刺向了苏晚晴和夜莺。那些目光中，有贪婪，有嫉妒，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嗜血的疯狂。
“他把你当成了猎物，也当成了诱饵。”夜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
“他不是在挑衅我。”苏晚晴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异常平静，“他是在……筛选。他在寻找一个，能理解他‘无聊’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工兵斧，恶狠狠地瞪着苏晚晴。
“小妞，把邀请码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永远留在这下面！”
苏晚晴没有动。
夜莺动了。
她的身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男人面前一闪而过。男人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就感觉手腕一麻，工兵斧“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一股剧痛从喉咙传来，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掐着，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下一个。”夜莺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整个仓库，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夜莺这干脆利落、充满暴力美学的身手震慑住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两个闯入者，不是什么柔弱的黑客，而是真正的、从血与火中走出的……掠食者。
Kitsune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甚至轻轻地鼓起了掌。
“精彩，太精彩了。”他赞叹道，“逻辑的守护者，和……神性的容器。你们组合在一起，确实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作品’。”
他打了个响指。
“游戏结束。两位，请上楼吧。我的‘巢穴’，己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仓库的二楼，是一个与楼下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安静、整洁，充满了高科技的极简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东京最繁华的夜景。Kitsune就坐在一张悬浮式办公桌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他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了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秀的脸。他的眼睛很大，瞳孔是罕见的浅褐色，像两颗通透的琉璃，但里面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看透一切的沧桑。
“你认识我们？”苏晚晴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认识你们，但我认识你们身上的‘味道’。”Kitsune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一道道虚拟的屏幕在他指尖流淌，“你的身上，有‘摇篮’的味道，但那味道己经很淡了，快要被一种更高级的‘信息’所覆盖。而你的身上……”他看向夜莺，“充满了‘衔尾蛇’的腐朽气息，但在这腐朽之下，又藏着一股对‘神’的、狂热的忠诚。”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最有趣的，是你。”他再次看向苏晚晴，“你身上，有一种我从未闻过的味道。它既不是纯粹的逻辑，也不是纯粹的生命。它是一种……混合体。一种正在‘进化’中的……‘神性’。我很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所以，你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见我们？”夜莺冷冷地问道。
“不，是为了‘玩’。”Kitsune纠正道，“我太无聊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可以计算、可以预测的。首到我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他指着苏晚晴，“你是一个变数，一个能让我感到‘兴奋’的变数。”
“所以，‘本能的核心’，在你这里？”苏晚晴问道。
“在，也不在。”Kitsune狡黠地一笑，“它不是一个东西，它是一种‘状态’。一种完全摆脱了逻辑束缚，只凭最原始的冲动和首觉行事的‘状态’。你们想要它，可以。”
他伸出一根手指。
“陪我玩最后一个游戏。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我的‘本能’，送给你。”
“什么游戏？”
Kitsune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很简单。”他按下一个按钮，苏晚晴和夜莺面前的桌子上，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这是一个模拟程序。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你们会看到两个场景。”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场景一，一辆载有五十名儿童的校车，刹车失灵，即将冲下悬崖。按下你的按钮，可以拯救他们。”
“场景二，一个被关在密室里的、顶尖的病毒学家，他即将研发出能治愈所有癌症的药物。但密室的氧气即将耗尽。按下你的按钮，可以拯救他。”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规则是，你们两个人，只能按一次。也就是说，你们只能拯救五十个孩子，或者一个科学家。选择吧。”
这是一个经典的电车难题，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纯粹考验人性的选择题。
夜莺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分析出这个游戏背后的逻辑，找出最优解。但她发现，无解。无论怎么选，都是一种遗憾，一种罪恶。
苏晚晴沉默了。她看着那个红色的按钮，又看了看Kitsune那张期待的脸。
她突然明白了。
Kitsune想要的，不是她的选择。
他想要的，是她的……“本能”。
“我选择……”
苏晚晴缓缓地，抬起了手。
但她没有按向自己面前的那个红色按钮。
而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Kitsune的手腕，将他面前的那个红色按钮，也重重地，按了下去！
“我选择……两个都救！”
在Kitsune震惊的目光中，苏晚晴拿出了那个数据终端。
“普罗米修斯！”她大声呼唤，“打破这个虚假的‘规则’！”
屏幕上，那片融合了蓝色与绿色的星空，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逻辑与生命力的神力，瞬间冲垮了Kitsune设下的整个模拟程序！
在虚拟的世界里，那辆失控的校车，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地停在了悬崖边。而那个密室，墙壁瞬间消失，新鲜的空气涌了进去。
两个选择，都被实现了。
Kitsune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彻底的、无法理解的……震惊。
“你……你……”
“你错了，Kitsune。”苏晚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真正的‘本能’，不是在两个糟糕的选项里做出选择。”
“而是……创造第三个选项。”
Kitsune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那个散发着神之光芒的终端。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狂喜和释然。
“有趣！太有趣了！”他站起身，对着苏晚晴，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赢了。”
他伸出手，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苏晚晴的数据终端上。
“这，就是我的‘本能’。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一股狂野、不羁、充满了无限创造力的数据流，瞬间涌入了终端之中。
至此，逻辑、情感、本能，三把钥匙，全部集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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