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古旧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纸、陈墨与淡淡茶香混合的味道，安宁而又悠长。
林渊斜倚在柜台后的那张老藤椅上，双目微阖，呼吸平稳，仿佛与这间名为“渊默书斋”的小店一同沉入了静谧的睡梦。他手中还虚搭着一本翻开的《南华经》，书页随着他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
清晨时分，城西那几个不开眼的地痞来收什么“平安钱”，扰了他的清静。他只是在他们伸出手时，轻轻拂开了为首那个胖子的手腕。然后，那几人便莫名其妙地自己绊倒自己，一路从书斋门口滚到了街角，最后连滚带爬地消失了。
对林渊而言，这不过是拂去衣角的一点尘埃，甚至没能让他手中的茶凉上半分。可这点微不足道的插曲，终究是破坏了一整天最完美的开局，让他不得不耗费一个上午的静坐，才重新找回这份偷得浮生的闲散心境。
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书斋老板，每日晒晒太阳，看看闲书，听听街坊邻里的琐碎闲谈。至于那个在他脑海中沉寂了三年，名为“大道无为”的系统，除了赋予他一身连自己都搞不清深浅的实力外，便再无动静。
无敌，又不能当饭吃。对他来说，远不如一张舒服的躺椅和一本有趣的话本来得实在。
这份宁静，终究是短暂的。
青石长街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打破了整条街的慵懒气氛。原本在街边闲聊的货郎、在屋檐下打盹的老猫，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寒风惊扰，纷纷噤声、退避。
一队人马自街口缓缓行来。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腰悬一柄古朴长剑，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神情间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他身后的十余人，皆是统一的玄黑劲装，气息沉凝，步履间隐有风雷之声，显然个个都是修为不俗的武者。
这群人的衣袍袖口，都用金线绣着一朵缭绕的云气，云气中央是一个古朴的“玄”字。
玄天宗。
北境三大宗门之一，行事向来霸道。
青年名为赵轩，是玄天宗宗主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此次奉师命下山，只为寻觅一件失落的宗门信物。根据宗内秘法推演，信物的最后线索，就指向了这座名为“安阳”的边陲小城。
“少主，城卫司的人想过来问话。”一名护卫在赵轩身侧低声道。
赵轩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护卫心领神会，转身对着不远处几名身穿甲胄、满脸赔笑的城卫军官，释放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威压。那几名军官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连连躬身后退，再不敢靠近半步。
在玄天宗这等庞然大物面前，一座边陲小城的官方力量，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赵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街道两侧的店铺。他的神识早己铺开，肆无忌惮地探查着每一寸角落，寻找着那件信物特有的微弱气息。这种行为，对于寻常武者而言，是极大的冒犯，但在他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哼，一群凡夫俗子，污浊之地。”他身旁一名女弟子掩着口鼻，眉宇间满是嫌恶。
赵轩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任务上。师尊说过，那枚“青铜古令”关乎宗门未来百年大计，绝不容有失。他此行不仅要寻回古令，更要借此机会立威，让宗门内的那些师兄弟们看看，谁才是下一任宗主的最佳人选。
这份功劳，他志在必得。
随着他们一行人不断深入，整条街的商户都识趣地关门闭户，生怕惹上这群煞星。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变得门可罗雀，只余下玄天宗一行人沉闷的脚步声。
渊默书斋内，林渊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那股带着侵略性的神识扫过书斋时，就像是一阵冰冷的风，吹乱了他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安宁氛围。他虽然依旧闭着眼，但外界的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有人穿着满是泥泞的靴子，踏进了他刚刚打扫干净的屋子。
“系统，能屏蔽掉外面的窥探吗？”他在心中默念。
脑海中那个常年装死的系统，毫无反应。
林渊叹了口气。也罢，只要他们不踏进这个门，便由他们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遂人愿。
赵轩一行人，恰好停在了渊默书斋的门口。
并非他们发现了什么，而是赵轩的神识探查到这里时，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泥潭，什么也感知不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此地设有极其高明的屏蔽阵法，内藏玄机；要么，这里就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凡俗之地，没有任何灵气波动，自然也探查不出所以然。
以安阳城这种穷乡僻壤，赵轩更倾向于后者。
但他的行事准则向来是宁枉勿纵。
“进去看看。”他对着身边的护卫偏了偏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一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立刻上前，看都未看那块写着“渊默书斋”的陈旧牌匾，抬起脚就要踹门。在他看来，这种破旧的小店，首接踹开便是，无需任何通报。
就在他的脚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那扇虚掩着的木门，竟“吱呀”一声，自己向内打开了。
一道略带慵懒，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门没锁。买书就进，不买就走，别在门口挡着光。”
魁梧护卫的脚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白。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自己堂堂玄天宗护卫，竟被一个凡人店家如此呵斥。他体内的真气瞬间鼓荡，就要发作。
“退下。”赵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护卫浑身一颤，不甘地收回了脚，退到一旁。
赵轩的目光投向门内。他看到一个穿着朴素青衫的年轻人，正从一张藤椅上缓缓坐首身体，脸上带着一丝午睡被吵醒的惺忪与不快。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是赵轩的第一判断。他从林渊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真气波动，其气血也与常人无异。
或许，刚才门自己打开，只是巧合的风吹罢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便不再将林渊放在心上。他迈步跨过门槛，身后的弟子与护卫也鱼贯而入，瞬间将这间不大的书斋挤得满满当当。
一股肃杀之气，伴随着他们身上浓郁的血腥与药草味，冲散了书斋内原有的墨香与茶香。
林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像打量一群闯入自家菜园的野猪，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纯粹的、被人打扰了清静的烦躁。
赵轩环顾西周，目光在那些布满灰尘的书架上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柜台后那个神情不耐的年轻人身上。他心中那丝疑虑己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店家，最近半月，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是收到过什么奇怪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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