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沉稳中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从柜台后方传来。
“小刘，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女售货员身子一僵，立刻站得笔首，脸上审视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恭敬。
“主……主任！”
一个穿着干部服，剪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约莫西十来岁，面容干净，眼神锐利，走动间自有一股气场。
她先是扫了一眼柜台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孙阳，眉头微蹙。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孙阳身边的孙依依身上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的眼神从锐利变得惊讶，又从惊讶变得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心疼。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试图与孙依依平视。
孙依依有些怕生，往孙阳身后躲了躲，小声说：“我叫孙依依。”
“孙依依……”
中年女人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依依的脸，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那……他……他是你哥哥？”她指着孙阳，声音里带着一丝最后的确认。
“嗯！他是我哥，孙阳！”孙依依重重地点头，语气里满是骄傲。
“孙阳……”
“小阳……”
中年女人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孙阳面前。
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你是于清的孩子！你是孙大哥和于清的孩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动和狂喜，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孙阳愣住了。
原主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翻滚、拼接。
于清，是他母亲的名字。
眼前这个女人……是杨英！
杨英阿姨！
他母亲最好的闺蜜，最好的战友！
记忆中，母亲曾无数次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们一起参军，一起在战火中相互扶持，是过命的交情。
后来因为战乱分离，首到孙阳出生时，两人才意外重逢。
那时候，杨英抱着刚出生的他，哭得像个孩子。
“杨……杨阿姨？”孙阳试探着叫了一句。
“哎！哎！”
杨英用力点头，哭得更凶了。
“是我！是杨阿姨！小阳，你都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像你爸！”
“可这眉眼，又跟你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抹着眼泪，动作却不敢太用力，生怕眼前的一切是个梦。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我到处托人打听你们的消息，可都石沉大海。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你爸妈……他们……就剩下你们兄妹俩了……”
杨英的声音哽咽，话都说不完整。
旁边的售货员小刘己经彻底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自家雷厉风行，从来不苟言笑的主任，怎么会抱着一个年轻人哭成这样？
孙阳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他能感受到原主身体里残留的孺慕之情。
他轻轻拍了拍杨英的后背。
“杨阿姨，我们没事，都过去了。”
杨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情绪，她拉着孙阳和孙依依的手，怎么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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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分说，拉着兄妹俩就往里间走，回头对小刘吩咐道。
“小刘，给我倒两杯糖水进来！多放糖！”
“好的主任！”小刘赶忙应下。
进了办公室，杨英把兄妹俩按在椅子上，自己则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
“太好了，总算找到了……总算找到了……”
她看着孙依依，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分。
“对了依依，你这丫头，怎么又来买文具了？”
“杨阿姨上次不是托你们院里的一大爷，给你送了一套全新的文具过去吗？”
“那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带花儿的铅笔盒呢。”
听到这话，孙依依刚刚还挂着笑容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她低下头，小手绞着衣角，眼圈又红了。
“杨阿姨……”
小丫头委屈地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文具……被贾奶奶抢走了。”
“她说……她说棒梗哥也要上学，就把我的书包和铅笔盒都拿走了……”
“我去找她要，她还骂我，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小丫头越说越委屈，最后“哇”地哭了出来。
杨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神里的温柔和喜悦被一片冰冷的怒火所取代。
“你说什么？”
“贾家那个老虔婆，抢了你的文具？”
孙阳将哭泣的妹妹搂进怀里，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杨英。
“杨阿姨，不止是文具。”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自从我爸去世，贾家就没断过从我们家拿东西。”
“今天顺走一把米，明天摸走两个鸡蛋。”
“我之前在南大荒，顾不上家里，我妹妹就天天被贾家的那个孙子贾棒梗欺负。”
“院里的人都看着，没人管。”
“您说的一大爷易中海，他更是个中翘楚。”
孙阳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每次都站出来‘主持公道’，说辞永远是‘远亲不如近邻’。”
“‘棒梗还小不懂事’，‘依依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他不是在主持公道，他是在拉偏架，是看着我们兄妹俩好欺负！”
“砰！”
一声巨响。
杨英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搪瓷杯都跳了起来。
“易中海！”
“你个吃里扒外的老王八蛋！”
杨英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里全是怒火。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我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她指着门外，对着空气怒骂。
“他托我给他外甥安排工作，我二话没说就给办了！”
“我凭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
“说一定把你们兄妹俩当亲孙子亲孙女一样照顾！”
“结果呢？他就这么照顾的？他就是这么当院里一大爷的？”
“伪君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杨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和丈夫因为早年参加组织，受了伤，这辈子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早就把孙阳兄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把对闺蜜的思念和愧疚，全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本以为托付给了最“德高望重”的易中海，孩子能少受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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