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要是真去看大门了，一辈子的脸就都丢尽了！”
聋老太看着他，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粥喝完。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她用下巴指了指门外。
“明天，你背着我，咱们去找杨厂长。”
“啊？”
易中海傻眼了。
“背……背着您去？”
“怎么，你不愿意？”
聋老太眼睛一眯。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易中海连忙点头。
虽然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这会儿，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位院里辈分最高的老人身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轧钢厂里就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曾经风光无限的七级钳工易中海。
此刻正弯着腰，背上背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往办公楼走。
周围路过的工人们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易中海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终于，两人来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
易中海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请进。”
杨厂长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易中海背着聋老太，走了进去。
杨厂长一抬头，看到这架势，也是愣了一下。
“哟，这不是老太太嘛，您这是……”
“小杨啊。”
聋老太在易中海背上，中气十足地开了口。
“我这老婆子，今天是来给你添麻烦了。”
杨厂长连忙起身，亲自过来想把聋老太扶下来。
“老太太您快下来坐，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不下。”
聋老太摇了摇头。
“我今天就是来替小易求个情的。”
她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厂长，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杨厂长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老太太，不是我不给您面子。”
“易中海这次犯的是众怒，在厂里造成的影响很不好。”
“我如果从轻发落，没办法跟广大职工交代啊。”
聋老太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浑浊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对背着自己的易中海说。
“小易，你先出去一下。”
“我跟杨厂长，单独说几句体己话。”
易中海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杨厂长和聋老太。
“老太太，您……”
杨厂长有些不解。
聋老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了。
“小杨啊，你还记不记得，三十年前那个大雪天？”
杨厂长的脸色，瞬间微微一变。
“你那时候刚进厂，得罪了人，被人堵在小胡同里打。“
“是老婆子我那个死鬼老头子，提着根棍子把你救下来的。”
杨厂长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后来你发高烧，又是我们老两口，一口米汤一口米汤把你喂活的。”
聋老太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
“老太太，您……您提这些做什么，您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着。”
杨厂长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要你记一辈子。”
聋老太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就要你现在还我这个人情。”
“易中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次是糊涂，但罪不至此。”
“你给他一个机会，也算是还了我们老两口当年的情分。”
“从此以后，你和我，两不相欠。”
杨厂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
“我答应您。”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杨厂长脸上的复杂神色，在寂静中慢慢沉淀下来，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看着聋老太蹒跚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尊敬。
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摆在台面上好听的说法罢了。
真正的把柄，是那段他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荒唐岁月。
建国前，他还是个热血冲动的毛头小子。
而这位如今道貌岸然的聋老太，当年可是那位光头军军官的姨太太。
后来那位军官跑了，她摇身一变，在这西九城里开了个烟花巷子。
而他，杨锐，就是那里的常客之一。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别说他这个厂长，就是小命都得玩完。
解放后，她靠着这个把柄，让杨厂长偷偷摸摸给她办了五保户的身份。
在西合院里作威作福，享受着所有人的尊敬。
今天，她又用这个把柄，来保那个不争气的易中海。
“两不相欠？”
杨厂长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得美。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门外喊道：“易中海，你进来。”
易中海推门而入，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厂长……”
“行了，别杵着了。”
杨厂长坐回自己的位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老太太的面子，我给了。”
易中海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激动得差点就要跪下了。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
“先别急着谢。”
杨厂长摆了摆手，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易中海，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这次捅的篓子太大，全厂上下民怨沸腾，都在等着看我怎么处理你。”
“我如果首接给你降个一级两级，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以后我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易中海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厂长您的意思是？”
“我给你想了个办法。”
杨厂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年后，厂里准备在津门那边开个分厂，需要有经验的老师傅过去带一批徒弟。”
“我把你调过去，名义上是去支援分厂建设，教导新人。”
“你的工资待遇，还按照七级钳工的发，一分不少。”
“等在这边风头过去了，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你看怎么样？”
这……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易中海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等于就是带薪休假，出去避避风头嘛！
他连忙点头如捣蒜：“我愿意！厂长，我一百个愿意！谢谢您，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杨厂长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
“不过啊，易中海，有件事我得提醒提醒你。”
“你这次能化险为夷，全靠老太太。“
“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栽跟头，差点把老太太的另一个心腹也给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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