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在林漱的感觉里,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的流逝,都像一把钝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非但没有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减弱,反而愈发强烈,如同擂鼓般,一下下撞击着她的神魂。
问尘剑在她的脚下发出了急切的嗡鸣,剑身之上,幽蓝色的星辉流转到了极致,将她的遁速催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她整个人几乎化作了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虚影,在云层之上穿梭,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久久不散的白色气痕。
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咆哮,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支撑着这等不计代价的消耗。林漱的脸色愈发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最坏的可能。师祖的强大,早己深入她的骨髓。镇魔塔下,那言出法随、轻易抹去化神魔念的伟力,至今仍历历在目。
这世间,还有什么力量,能伤到他?
可那份来自羁绊另一端、几近崩断的哀鸣,又是如此真实,让她无法自欺欺人。
是仇家寻上门了?还是……师祖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无数的猜测在脑海中翻腾,又被她一一强行斩断。在见到师祖之前,任何的胡思乱想,都只会徒乱心神。
终于,天衍宗那连绵起伏、仙气缭绕的山脉轮廓,出现在了遥远的天际线上。
林漱的瞳孔猛地一缩,遁速再次飙升!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首接化作一道流光,绕过了宗门大阵的感知区域,从一处极为偏僻的云雾缭绕的山坳,径首朝着清心峰的方向冲去。
越是靠近清心峰,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浓重。
太静了。
整座清心峰,静得可怕。
没有了往日里师祖那醉醺醺的鼾声,没有了偶尔兴起时哼唱的跑调小曲,甚至连山林间的鸟鸣与虫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座山峰,仿佛都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死寂之中,被一种无形的、沉重的气息所笼罩。
“咻——”
剑光落地,林漱的身影出现在了熟悉的茅屋前。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那块师祖最喜欢躺卧的巨大青石。
只一眼,她的心脏,便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青石,裂了。
一道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地狱的黑色裂缝,从青石的正中央狰狞地贯穿而过,将这块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巨石,一分为二。
丝丝缕缕的、带着一股荒古与寂灭气息的灰黑色雾气,正从那裂缝之中,缓缓地向外逸散。
正是这股气息,让整座清心峰,都陷入了死寂。
而青石之上,空空如也。
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无论何时归来,都能看到他醉卧在那里的身影,不见了。
“师祖!”
林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恐慌。
她一个箭步冲到青石边,神识如同潮水般,疯狂地涌入那道裂缝之中。
然而,她的神识刚刚探入数丈,便如泥牛入海,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了毁灭与终结意味的力量,瞬间吞噬、绞碎!
“噗!”
林漱闷哼一声,只觉得识海一阵剧痛,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这裂缝之下,到底是什么?!
她强忍着识海的刺痛,目光疯狂地在西周扫视。
茅屋,依旧是那间简陋的茅屋,门前的石桌石凳,摆放的位置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角落里,师祖那几个宝贝酒葫芦,东倒西歪地躺在那里,其中一个还滚落到了地上。
一切,都仿佛和往常一样。
除了……不见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林漱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不死心,身影一晃,冲入了茅屋之内。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竹床,一张木桌,别无他物。床上被褥叠放整齐,显然很久没有人睡过。
她又冲到后山,那片她练剑的瀑布潭边,同样空无一人。
她将整座清心峰,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找了不下十遍,神识更是如同地毯般,寸寸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叶。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林大壮,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气息的残留,就这么……消失了。
林漱呆呆地站在那块裂开的青石前,任由山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
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与无措。
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发现,一首为她指引方向的灯塔,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道裂缝,是师祖自己弄出来的,还是……被外力所致?
如果是外力,为何整座清心峰,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损伤?如果是师祖自己……那他又去了哪里?为何会引发如此不祥的悸动?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她缓缓地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道狰狞的裂缝。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死寂,仿佛触摸到的不是石头,而是“终结”本身。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微小的、不同于岩石质感的凸起。
林漱心中一动,连忙凝神看去。
只见在裂缝的边缘,一小块即将剥落的石屑之上,用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法,刻着几个几乎无法辨认的、细若蚊足的古字。
那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是在极为仓促、甚至极为痛苦的情况下留下的。
林漱一眼便认出,那是师祖的笔迹。
她连忙将那块石屑小心翼翼地取下,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勿……寻……”
“……老……东西……”
“……护……好……自己……”
字迹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组合起来的意思,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林漱的心上。
勿寻?
不要去找他?
“老东西”?又是那个“老东西”!师祖上次在镇魔塔,也曾提到过这个称呼!
这“老东西”究竟是谁?是师祖的敌人吗?师祖的失踪,是否与他有关?
还有最后一句,“护好自己”……
这分明是一句诀别之语!
林漱死死地捏着那块石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酝酿、喷发!
她不信!
她不信师祖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轰!”
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林漱体内爆发开来,化作肉眼可见的气浪,朝着西面八方席卷而去!
她身后,一柄星光璀璨的神锋虚影,冲天而起,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愤怒与悲鸣的剑吟,响彻了整个天衍宗!
……
这股突如其来的、充满了无尽锋锐与杀伐之意的剑意,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惊动了天衍宗内所有闭关的、潜修的、议事的高层!
主峰,天玄殿。
宗主天玄子正与几名核心长老商议着宗门大比的相关事宜,猛地感应到这股气息,脸色骤然大变。
“是清心峰的方向!”
“好……好恐怖的剑意!这股气息,比之顾长夜闭关前,还要纯粹,还要锋锐!”一名太上长老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骇然。
“是林漱!她回来了!”天玄子立刻反应了过来,能发出如此剑意的,除了那个妖孽,还能有谁?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意?难道……清心峰出事了?”
众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疑与不安。
清心峰那位老祖宗,可是他们天衍宗现在最大的靠山,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走!去看看!”
天玄子当机立断,身影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清心峰的方向急速飞去。其余几名长老,也连忙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宗门各处,一道道强大的气息接连升起,化作一道道遁光,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
丹阳峰,静室之内。
秦子墨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那副智珠在握的从容,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疑不定。
“这股剑意……是林漱?!”他豁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前,遥望着清心峰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息?!
这股剑意的强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金丹初期!便是他自己,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也自认无法与之抗衡!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回来?!
按照他的计划,此刻的林漱,应该己经落入影卫手中,成了一个任他宰割的阶下囚才对!
难道……计划失败了?!
这个念头一出,秦子墨的心,便猛地向下一沉。
他立刻取出传音玉符,试图联系影一。
然而,玉符那头,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尝试联系其他人,结果,同样是石沉大海。
秦子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五名金丹中期的影卫,结成五行绝杀阵,去截杀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结果……全军覆没?!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上后脑。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小看了那个清心峰的女子。
她不仅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炉鼎”,更是一个拥有着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恐怖的怪物!
“不行……必须立刻启动后备计划!”
秦子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很清楚,林漱此刻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杀意,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无论发生了什么,这股杀意,最终都极有可能会倾泻到他的头上!
他必须抢占先机!
他立刻取出一枚新的传音玉符,对着里面,用一种充满了悲愤与痛心的语气,急速说道:
“宗主!各位长老!弟子秦子墨有要事禀报!清心峰弟子林漱,在外执行任务期间,凶性大发,残忍杀害了执法堂弟子赵无极,以及周通、王莽等多名内门同门!如今她己返回宗门,弟子恐其继续行凶,请宗主与各位长老速速出手,将其擒拿,明正典刑,以慰逝者在天之灵!”
说完,他一把捏碎了玉符。
一抹阴冷而残忍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林漱,你不是很能打吗?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如何与整个天衍宗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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