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环保组织那份沉甸甸的邀约,连同厚厚的项目资料,就放在巴山的桌上。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翻阅那些关于冰川融化、物种灭绝、污染肆虐的触目惊心的图片和数据,以及那个宏大而迫切的愿景——“为地球发声”。
压力如山般袭来。
他确实从未来的曲库里“搬运”了无数好歌,但那些多是关于个人情感、市井生活、或是某种时代情怀。面对“拯救地球”这样沉重而全球性的命题,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他不是科学家,不是环保斗士,他只是一个侥幸拥有了未来记忆的懒人。他无法凭空“创作”出能承载如此重量、引发全球共鸣的史诗级作品。
曲库的局限与自我的认知
他的意识在曲库中飞速搜索。
《家园》?旋律温暖,但格局更偏向于对故土和小家的眷恋。
《安和桥》?是感人,但聚焦的是个人回忆与乡愁。
《野菊花》?清新自然,但更像是一首田园小品。
甚至他想到的《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和《那拉提的养蜂女》,这两首歌里蕴含着对特定自然环境和人文风情的深情描绘,情感真挚,但它们讲述的是个体的爱情故事,是“小情”与“小景”的交融,而非拥抱整个星球的“大爱”与“呐喊”。
没有一首歌,能完全契合那个宏大命题的要求。
巴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能力的“边界”——他只是一个优秀的“搬运工”和“品鉴者”,而非真正无所不能的“创造神”。他无法违背本心,去硬“凑”一首不符合要求的歌来沽名钓誉。
决断与“躺平”的转向
沉思良久,他让阿龙进来。
“推了吧。”巴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阿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山哥!这可是国际级的平台!多少音乐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就算有点难,我们可以集思广益……”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巴山打断他,难得地认真解释,“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我写不出他们想要的那种歌。硬做,只会砸了招牌,也对不起他们的初衷。”
他指了指那些资料:“有些事,需要真正有使命感的人去做。我嘛,”他自嘲地笑了笑,“还是适合写点男欢女爱、吃喝拉撒。”
阿龙看着巴山,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清晰的自我认知和……某种程度的释然。他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地去处理回绝事宜了。
推掉了这份沉重的邀约,巴山感觉浑身一轻。但《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和《那拉提的养蜂女》那悠远苍凉的旋律和充满异域风情的画面,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新疆……
那个地方,听起来天高地远,辽阔无人,应该没什么烦人的媒体、勾心斗角的竞争、还有……复杂的情感纠葛吧?
是不是一个绝佳的、“进阶版”的躺平圣地?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去新疆。”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没有计划,没有攻略,只是买了一张最快飞往乌鲁木齐的机票,背了个简单的行囊,再次上演“消失的巴总监”。
陈橙的再次“追击”
巴山消失的第二天,陈橙就通过航空公司的关系查到了他的目的地。
“新疆?!他又一个人跑那么远!”陈橙气得跳脚,但这次除了气,更多的是担心和不甘心。她才刚刚感觉关系有点进展,怎么能又让他跑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巴山,果然又是关机。
“哼!想甩掉我?没门!”陈大小姐的行动力再次爆表。她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工作,同样订了飞往乌鲁木齐的机票,甚至还简单查了一下新疆的旅游攻略,准备了防晒霜、墨镜、冲锋衣等一大堆装备。
“巴山!你给我等着!”她怀着一种混合着担忧、气愤和期待的复杂心情,再次踏上了“追击”之路。
西域的风与巴山的放空
当巴山踏上新疆的土地,感受到那干燥炽热的阳光、看到远处巍峨的天山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时,他长舒了一口气。
这里的广阔与广州的拥挤、三亚的休闲截然不同,它是一种近乎原始的、带着荒凉和壮美的宁静。
他租了一辆车,没有特定目的地,只是沿着公路随意地开。窗外是绵延的雪山、辽阔的草原、碧蓝的湖泊(如赛里木湖)、还有成群的牛羊。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正好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他住在哈萨克牧民的毡房里,喝着醇厚的奶茶,吃着烤羊肉,听着完全不懂但旋律悠扬的冬不拉;他站在那拉提草原上,看着夕阳将天地染成金色;他驱车经过可可托海,想象着歌里那个牧羊人和养蜂女的故事……
没有创作压力,没有商业算计,没有情感困扰。只有天地,和自己。
他感觉自己真的“躺”了下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彻底放空。那些困扰他的问题,在这片浩瀚的土地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陈橙的“意外”降临
几天后,当巴山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汽车站旁的小面馆,吃着拌面时,一个风尘仆仆、戴着大墨镜和遮阳帽、却依然难掩靓丽的身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巴山!你果然在这里!”陈橙摘下墨镜,露出又是委屈又是得意的表情,“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问了好多人才摸过来!你这人怎么专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钻!”
巴山看着眼前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大小姐,一口面差点噎住。
“你……你怎么找来的?”他实在无法理解陈橙这种恐怖的行动力和追踪能力。
“本小姐自有办法!”陈橙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地拿起他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饿死我了!老板,再来一碗面!跟他的一样!”
她看着巴山那副懵圈的样子,一路的辛苦和抱怨似乎都消散了不少。能在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找到他,本身就有一种奇特的成就感。
巴山看着对面狼吞虎咽吃着拌面的陈橙,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在她沾了点灰尘却依旧明媚的脸上。
他忽然发现,在这片粗犷的土地上,就连陈橙那种张扬的美丽和任性,似乎也变得生动和……不那么讨厌了。
西域的风,不仅吹散了他的烦恼,似乎也吹散了一些固有的印象。
他的新疆“躺平”计划,看来又要被这位不速之客打乱了。
但这一次,他好像……并没有那么想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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