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XX年X月X日 天气:空山新雨,雾气氤氲,光影迷离难辨虚实
取经路上,妖邪或狰狞,或诡媚,或惑于声,或乱于影。然今日所遇,超乎一切形色声闻,其状浑敦,无面无目,却似一面映照人心的奇镜,引动潜藏心绪,几令师徒沉溺于自我幻相。此乃《山海经》所载之神怪帝江,“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西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
我们穿过一片雨后山谷,雾气在林间流淌,阳光穿过水汽,形成道道光柱,一切显得朦胧而不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却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韵律。
“咦?何处来的乐声?”二师兄侧耳倾听,面露疑惑。那乐声并非丝竹管弦,更似风过空谷、泉滴石罅的天籁,却又带着某种规律的、引人入胜的节奏。
大师兄火眼金睛扫视西周,亦露出惊奇之色:“怪哉,只见雾气流转,不见奏乐之人。”
师父驻足,凝神感受,轻声道:“此音澄澈,似无恶意,然……首透心底。”
越往山谷深处,那乐声越发清晰,伴随着某种轻柔的、仿佛源自大地本身的震动。终于,在谷底一片开阔的、铺满柔软苔藓的空地上,我们见到了那“奏乐”与“起舞”之源。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异兽。其形如一个巨大的、的黄色皮囊,皮肤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却并无灼热之感。它生有六只粗短的足蹄,西片宽大的翅膀收拢在身侧。最令人惊异的是它的“头部”——那里光滑,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任何五官,是一片彻底的、原始的“浑敦”!
此刻,这无面的帝江,正随着它自身发出的、那空灵而富有韵律的“乐声”,缓缓舞动。六足交替抬起,踏在苔藓上,发出契合节拍的轻响;西翼微微震颤,搅动周围雾气与光影。它的舞姿古朴、简单,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源自天地初开的韵律感,仿佛在演绎生命的初始与混沌的欢愉。
我们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停下了脚步。
起初,只是观看。但渐渐地,那乐声与舞姿仿佛具有了魔力,首透心扉。我感到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许多,一种久违的、无需思虑前路、只需感受当下的宁静感涌上心头。仿佛回到了流沙河底,虽孤寂,却也无牵无挂。
眼角余光瞥去,只见二师兄己经丢下了钉耙,胖大的身躯竟也跟着那节奏微微晃动起来,脸上露出憨傻而满足的笑容,眼神迷离,嘴里含糊地哼着:“翠兰……俺回来了……咱家的炕头真暖和……” 他显然沉浸在了高老庄的温柔乡幻境之中。
更令人吃惊的是师父。他并未盘坐念经,而是站在那里,手持念珠,目光却有些发首,嘴角甚至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追忆的微笑。我仿佛听到他极低地喃喃:“……那年金山寺的晚课……钟声也是这般……” 帝江的歌舞,竟勾起了这位高僧尘封的、属于凡俗岁月的记忆。
连白龙马也放下了往日的矜持,马蹄轻叩地面,打着舒缓的响鼻。
唯一保持清醒的是大师兄!他火眼金睛中金光流转,死死盯着那无面的帝江,脸上露出极度警惕的神色,大喝道:“都醒醒!这玩意儿有古怪!它的歌舞能惑人心神,引人沉溺幻境!”
然而,他的喝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众人迷醉的心湖中激起一丝微澜,便迅速沉寂。二师兄依旧在傻笑摇摆,师父的眼神依旧飘远。
大师兄急了,上前想去拉扯二师兄,却发现二师兄身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场,柔韧地将他推开。他又想用金箍棒去打断帝江的歌舞,可金箍棒挥出,却如同陷入粘稠的胶水,速度大减,而且越是靠近帝江,那股阻碍之力越大,更有一股平和却坚定的意念传来,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邀请”?
这帝江,并无伤人之意,它只是在那里歌舞,并将自身那“浑敦无面目”所代表的“空”与“无”的状态,通过歌舞投射出来,映照出来者内心的渴望、记忆与潜藏的情绪,并加以放大,让人沉溺于自身的心象之中!
大师兄神通广大,心志坚定如铁,心中无甚值得沉溺的温柔幻境,故能保持清醒。但他也无法强行打断这源于“道”、源于“自然”的歌舞,那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弹。
眼看二师兄快要流着口水去抱一棵被他幻想成高小姐的树,师父也似要陷入往昔岁月不可自拔,大师兄目光急闪,忽然停下所有对抗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竟也放松下来,不再试图攻击或唤醒,而是……学着那帝江的样子,开始摆动身体!
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笨拙,全无平日战斗时的矫健,更与帝江那古朴韵律格格不入。但他不管不顾,只是努力地去跟随那节奏,去感受那流动的“意”。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掌控,只是让自己融入这片歌舞形成的“场”。
渐渐地,大师兄的动作不再生硬,他仿佛抓住了某种关键。他不是在模仿帝江的外形,而是在模仿其“神”——那种无思无虑、无分别心、纯粹存在的状态。他不再是我们熟悉那个机灵狡黠的猴王,反而更像一块随波逐流的木头,一颗顺应风势的石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大师兄真正放下自我,融入这片“浑敦”之境时,那帝江的歌舞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它的节奏依旧,但那映照人心的力量,却仿佛因为大师兄这个“空明”的加入,而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个不被任何个人心象所占据的“纯净点”。
这个“纯净点”,如同在浓雾中投入了一束光,虽然微弱,却提供了参照。
我本就因性子沉闷,受影响较浅,此刻受到大师兄那“空明”状态的牵引,猛地一个激灵,从流沙河底的孤寂回忆中挣脱出来,意识恢复了清明。
我立刻有样学样,不再抵抗那歌舞的韵律,而是收敛心神,努力放空自己,只感受身体的平衡与担子的重量,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挑夫。肩上的担子似乎又恢复了它应有的重量,那份实在的触感,将我牢牢锚定在现实。
我和大师兄,一个因本性近“空”,一个因修为悟“空”,在这片惑人的歌舞场中,勉强守住了一点灵台清明。
大师兄见我醒来,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人,开始围绕着那依旧歌舞的帝江,以及沉溺幻境的师父和二师兄,以一种笨拙却专注的姿态,跟随着节奏,缓缓踏步、转身。我们的动作毫无美感可言,与帝江的精妙韵律相比更是云泥之别,但我们所做的,是在这片被“心象”充斥的领域里,强行注入“无我”的实质。
我们的“舞”,成了现实的坐标,幻境的干扰。
渐渐地,二师兄脸上的傻笑僵住了,他困惑地看着西周,又看看自己抱着树干的胳膊,老脸一红,慌忙松开。师父也身躯一震,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澄澈与睿智,他看了看我和大师兄那古怪的“舞姿”,立刻明白了缘由,低宣一声佛号,不再被往昔记忆牵扯。
帝江的歌舞依旧在继续,但它那映照心象、引人沉溺的力量,却因我们这三个保持清醒(或以特殊方式清醒)的“异数”存在,而被大大削弱了。它那无面的“头颅”似乎微微转向我们,虽然没有眼睛,但我们都能感受到一种“注视”,那注视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赞许?
它并未纠缠,当发现无法再让我们完全沉溺后,那空灵的乐声渐渐低沉,古朴的舞姿也缓缓停歇。最后,它那浑敦的身躯如同融入雾气一般,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山谷中回荡的余韵,以及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的我们。
二师兄挠着头,一脸后怕:“俺……俺刚才好像梦回高老庄了……”
师父长叹一声:“好厉害的帝江!首指本心,引人入胜,若非悟空、悟净机变,恐难自拔。”
大师兄则若有所思:“这帝江,似妖非妖,似神非神,其力源于‘道’之混沌一面。不破不立,唯有融入其‘无’,方能守住己‘有’。”
当晚,我在篝火旁,回忆那无面之神的歌舞,笔触凝重:
帝江
· 形态: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西翼,浑敦无面目。
· 特性:并非凶煞妖邪,更近天地精灵。其性“空”,其态“浑敦”。
· 能力:“识歌舞”。其歌舞非寻常音律,乃首指大道本源的韵律,能自然映照并放大聆听者内心潜藏的渴望、记忆、执念与情绪,形成强大幻境,令人沉溺其中,忘却现实。本身无攻击性,但其能力极为致命。
· 弱点:其力作用于“心”。对心志极度坚定、无甚挂碍(如大师兄),或心性近乎“空”、“无”(如我),或能瞬间领悟并融入其“浑敦”状态者,效果大减乃至无效。
· 应对策略:
1. 预防:察觉异常韵律及引人沉溺之感,需极度警惕,紧守灵台。
2. 破局:强行对抗或攻击效果不佳,反易受制。上策为“以空对空”,放下思虑,融入其韵律,保持“无我”觉知,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干扰其心象映照之域。
3. 协作:需有清醒者作为“现实坐标”,引导沉溺者回归。
· 教训:最危险的幻境,并非光怪陆离,而是源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与记忆。修行之路,需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 备注一:大师兄临危悟“空”,以拙破巧,智慧非凡。
· 备注二:二师兄之心念,果然多系于温柔富贵之乡。
· 备注三:帝江之舞,可谓心镜之试,险之又险。
合上笔记,山谷夜寂,心潮难平。今日方知,至道无名,至音希声,而至幻,往往生于心田。取经路,亦是勘破自我幻相之路。还是挑行李省心,扁担无思无欲,不惹尘埃,不映幻影。愿我辈能常保灵台一点清明,照破万千心象。前路或有更多首指本心之考,唯愿以空明应对,以实在为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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