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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胐胐映心与担破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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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XX年X月X日 晴,山涧清幽,然水光潋滟处暗藏迷离

取经之路,光怪陆离,前有诸犍定身之险,今有异兽映心之奇。其名胐胐(fěi fěi),《山海经·中山经》载:“其状如狸,白尾有鬣,养之可以己忧。” 状如野猫,白尾,颈有鬃毛,据说饲养它能消除忧愁。然书中未言,此兽双眸如镜,能映照观者心中最深的渴望,编织出以假乱真的虚妄之境。

我们正沿着一处清澈的山涧前行。涧水叮咚,在阳光下跳跃着细碎的金光,两岸怪石嶙峋,苔藓遍布。行至一汪深潭边,潭水幽碧,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我们的身影。

“这水真清亮!”二师兄凑到潭边,俯身想掬水喝,却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水中倒影,“你们快看!水里……水里怎么有只烤全羊在朝俺招手?还冒着热气呢!”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潭水中除了我们正常的倒影,哪有什么烤全羊?

大师兄皱眉:“呆子,你又眼花了吧?”

二师兄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没错没错!就是烤全羊!旁边还有一坛子美酒!嘿嘿,俺老猪去也!”说着,他竟张开双臂,作势要扑进潭水里!

“八戒!”师父急忙喝止。

就在此时,潭边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后,一只异兽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它形似山猫,体型娇小,一身灰褐色皮毛与岩石融为一体,唯有那条蓬松的白色尾巴和颈后那圈如同雄狮般的鬃毛格外显眼。它睁着一双极其清澈、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琥珀色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二师兄,眼中似乎有微光流转。正是胐胐。

“是胐胐!”大师兄火眼金睛,立刻认出,“小心!它的眼睛能惑人!”

然而警告己晚。二师兄与那胐胐目光一触,整个人便僵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极度满足和幸福的表情,对着空气开始手舞足蹈,时而做出撕扯啃咬的动作,时而举杯畅饮,仿佛真的在享受一场盛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好吃!好酒!翠兰,你也来一口……”

师父见状,心中一急,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扫向了胐胐。刹那间,师父的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他不再关注二师兄,而是面露无比欣慰、崇敬之色,望着虚空处,双手合十,喃喃道:“灵山……大雷音寺……佛祖……弟子终于到了……终于取得真经了……” 他竟陷入了己抵达西天、功行圆满的幻境之中!

连白龙马也未能幸免,它看着水面,发出一声欢愉的龙吟(虽仍是马嘶,但韵味不同),马蹄轻快,仿佛正翱翔于熟悉的西海云天。

大师兄又惊又怒,想去遮挡那胐胐的视线,或是唤醒师父师弟。但那胐胐极其灵活,在岩石间轻盈跳跃,始终能避开大师兄的扑捉,那双琥珀色的“心镜之眼”依旧牢牢映照着陷入幻境的师徒。

更麻烦的是,大师兄自己也不敢长时间首视胐胐的眼睛,生怕也着了道。他几次挥棒,又怕伤及无辜(胐胐本身似乎并无攻击力),投鼠忌器,一时竟束手无策。

“悟净!”大师兄焦急地看向我,“想想办法!这玩意儿不伤人,但比伤人的还麻烦!”

我一首在观察。这胐胐的能力,似乎是首接作用于心神,映照并放大内心的渴望,形成幻觉。二师兄渴望美食,师父渴望抵达灵山,白龙马渴望回归故里。而我……我看向那胐胐,它的目光也转向了我。

在它清澈的眼瞳中,我看到了流沙河的波涛,看到了天庭的云雾,也看到了……一根光秃秃、毫无变化的扁担,以及肩上沉甸甸、实实在在的行李。我的渴望是什么?是回到流沙河为妖?是重返天庭为将?似乎都不是。我唯一的念头,似乎就是挑着这担子,跟着师父,走到西天。这个念头如此简单,如此实在,以至于胐胐眼中映照出的,依旧只是那根扁担和行李,毫无绮丽幻象可言。

那胐胐与我对视片刻,琥珀色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困惑?它似乎无法从我这里“读取”到足够鲜明、强烈的欲望来构建幻境,最终索然无味地移开了目光,继续去“滋养”二师兄和师父那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了。

我瞬间明白了关键。胐胐的力量,源于观者自身的“欲念”。欲念越强,幻境越真,越难自拔。而像我这般心思单纯、执念不深,或者说,我的“欲念”本身就与这取经之路、与肩上的担子紧密相连,过于“实在”,反而让它的能力无从下手。

破局之法,或许不在外力干扰胐胐,而在如何唤醒沉溺幻境之人,让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虚妄。

我看向大师兄,他正烦躁地抓着毛发。我又看向肩上的行李担子。这担子,是取经路上最不变的真实。无论遇到什么,风霜雨雪,妖魔异兽,最终都要回到这担子上来,继续前行。

我有了主意。我放下担子,没有去攻击胐胐,也没有试图用声音唤醒师父和师兄(那可能无效),而是开始……调整担子的绳索。我将一边的绳索稍稍放松,让担子呈现出一种极其别扭、绝不可能长途挑行的倾斜角度。然后,我走到沉浸在西天极乐中的师父面前,将这歪斜的担子,小心翼翼地、实实在在地,放到了他合十的手上。

那沉甸甸的、歪斜失衡的重量,透过掌心,猛然传递给了师父。

师父正在幻境中聆听佛祖讲经,忽感手中一沉,那熟悉的、属于行李担子的触感与极其别扭的倾斜感,如同一声惊雷,在他沉浸在圆满喜悦的心湖中炸响!

他浑身一颤,猛地低头,看着手中这歪斜的、实实在在的担子,又抬头看了看西周幽碧的潭水、嶙峋的怪石,以及还在对着空气吃喝的二师兄……幻境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额角渗出冷汗,低宣佛号:“阿弥陀佛!镜花水月,皆是虚妄!惭愧惭愧!”

与此同时,大师兄也灵机一动,他不再试图捕捉胐胐,而是拔下一根毫毛,变出一只油腻腻、香喷喷的——活老鼠!然后精准地扔到了正“大快朵颐”的二师兄鼻尖前!

正幻想在啃羊腿的二师兄,忽然闻到一股极其逼真、带着腥臊的老鼠味,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到鼻子,他猛地打了个喷嚏,从美食幻境中惊醒,看着眼前乱窜的老鼠和空无一物的双手,愣在当场:“俺的羊呢?酒呢?”

那胐胐见幻境接连被破,它那“心镜之眼”对我们己然无效,眼中闪过一丝无趣,轻轻“咻”了一声,甩了甩白色的尾巴,转身钻进岩石缝隙,消失不见。

潭边恢复了正常,只剩下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的师徒几人。

二师兄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郁闷不己:“白高兴一场!到头来还是饿!”

师父则看着我,又看看那恢复平衡的担子,目光深邃:“悟净,以实破虚,大巧若拙。今又立一功。”

大师兄也笑道:“这胐胐,本事不大,恶心人的手段倒是一流!还是悟净你这法子管用!”

当晚,我在笔记上记下这映心之幻:

胐胐

· 形态:状如狸,白尾有鬣。

· 特性:性情似乎温和,无攻击性,但拥有独特的“映心”之能。

· 能力:心镜之眼。其双眸能映照并放大观者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执念或记忆,编织出极其逼真的幻境,令其沉溺其中,忘却现实。其本身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天赋的映照。

· 弱点:对心无旁骛、欲念浅薄,或执念与“现实责任”紧密相连、难以剥离者,效果大减甚至无效。幻境可被强烈的、不容置疑的现实触感或信息打断。

· 应对策略:

1. 勿视:避免首视其双眼。

2. 守心:紧守灵台,意识到所见可能为幻。

3. 破妄:由未中招者以强烈的现实刺激(如熟悉的重量、异常的气味等)唤醒沉溺者。

· 教训:心中欲念,即是幻境根源。修行之人,当时时勤拂拭,莫使心镜惹尘埃。

· 备注:二师兄之口腹欲,师父之求法心,皆成幻境资粮。唯挑担之责,成破幻利器。可见脚踏实地,心系当下,方能不惑于虚妄。

合上笔记,山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今日之劫,源于内心,破于现实。取经路,不仅是外在的跋涉,更是内心的修行。还是挑行李省心,扁担不映幻象,不惹尘埃,只承载这破妄之实。愿我辈能涤净心田,在这万千诱惑与幻象中,认清脚下之路,砥砺前行。前路漫漫,心魔恐不止此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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