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短暂而诡异的“和谐”被饥饿感迅速打破。那两个小得可怜的芋头下肚,非但没能填饱肚子,反而更像是在空荡荡的胃里打了个转,勾起了更强烈的食欲。
苏甜甜看着靠在干草堆上、闭目养神的萧绝,心里愁云密布。养活自己一个人己经难如登天,现在还得加上一个重伤号。压力山大。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故作轻松道:“表哥,你伤还没好,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再找点吃的喝的。”
萧绝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背影上,声音依旧带着那份伪装的虚弱:“有劳表妹了…一切小心。”语气温和,眼神里却是一片沉静的审视。
苏甜甜点点头,没再多说,攥紧那根磨尖的木棍,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破庙。
庙外天色灰蒙,空气干冷。苏甜甜不敢走远,以破庙为中心,在附近仔细搜寻起来。她回忆着看过的野外求生知识和原主记忆里关于荒年的零碎信息。
水是首要的。她找到几种叶片相对厚实的枯萎植物,用石块砸烂根部,凑近挤压,偶尔能渗出几滴浑浊的汁液,聊胜于无。她更寄希望于清晨的露水,找到几片宽大的枯叶,上面凝结了些许水珠,她小心翼翼地收集到破碗里,积少成多。
食物更是难题。能吃的野草早就被挖光了。她努力辨认着泥土的痕迹,寻找可能埋藏根茎的植物残骸。有一次,她发现了一株枯死的、类似野葛藤的植物,顿时眼前一亮。
“贝爷保佑!千万别认错!”她嘀咕着,跪在地上,用木棍和双手拼命挖掘。泥土冻得硬邦邦,她的手指很快又红又肿,破了皮,但她顾不上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挖到能吃的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挖了将近半个时辰,她终于刨出了几段小指粗细、沾满泥土的根茎。她如获至宝,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小口,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微弱的淀粉甜味在口中蔓延。
是葛根!虽然又细又老,但确实能吃!
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冲淡了疲惫和手上的疼痛。她又仔细搜寻了附近,可惜再无收获。最后只找到几棵干瘪的、不知名的野草籽,权当心理安慰。
破庙内,萧绝并未真的休息。
他的目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始终追随着外面那个忙碌的、瘦小的身影。
他看着她用奇怪的方法收集植物汁液,看着她小心翼翼收集露水,看着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不顾形象地奋力挖掘…她的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执着,所使用的办法与他认知中任何逃荒流民的方式都截然不同。
那不是一种源于经验的本能,更像是一种…被刻意传授过的、系统性的知识?
一个普通的、甚至可能没读过书的乡下寡妇,怎么会懂得这些?
他的眸色渐深。疑点又多了一个。这个女人,就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她会因为手腕被攥疼而眼圈发红,显得脆弱可怜;却能面不改色地给他处理狰狞的伤口;她编的谎言拙劣漏洞百出,却在求生这件事上展现出非同一般的韧性和…奇特的知识。
她到底是谁?真的只是一个被婆家抛弃的村妇吗?还是…另有所图?
萧绝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干草。他习惯性地掌控一切,如今这种信息缺失、只能被动观察的状态,让他感到些许不适,却也挑起了他更深的好奇和探究欲。
苏甜甜拖着一身疲惫和少量的“战利品”回到破庙时,天色己近黄昏。
她一屁股坐在火堆边,先是将那点珍贵的露水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萧绝:“表哥,喝水。”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却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萧绝接过破碗,目光扫过她红肿破裂、沾满泥污的手指,眼神微动。
“找到了点葛根,虽然不好吃,但能顶饿。”苏甜甜拿出那几段细细的葛根,放在火上稍微烤了烤,驱散些寒气,然后递了一大半给萧绝,“给,快吃吧。”
她的动作自然,仿佛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自己则拿起那根最小的,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努力储存粮食的小松鼠。
萧绝看着手中烤得温热、依旧其貌不扬的葛根,又看看对面那个啃得认真、眼底带着微光的女子。
她明明自己饿得厉害,找到的食物也少得可怜,却依旧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分给了他这个“拖累”。
这种毫无保留的、甚至有些愚蠢的分享,在他所处的那个充满算计和背叛的世界里,是几乎绝迹的东西。
“表妹…”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这些…你是如何识得的?”他晃了晃手中的葛根,看似随意地问道。
苏甜甜啃东西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了!好奇宝宝又提问了!
她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打着哈哈:“啊?这个啊…就…以前听村里老人说的呗。灾年的时候,啥东西能吃,总得知道点嘛…不然早饿死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假装专心地啃着葛根,心里疯狂吐槽:失忆了还这么敏锐!能不能有点病人的自觉!
萧绝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葛根送入口中。味道确实谈不上好,粗糙寡淡,但在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
他看着她躲避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耳尖,知道她又没说实话。
但他心中的疑虑,似乎悄然混入了一丝别的、更为复杂的情绪。
这个满口谎言、身份成谜的小女人,正在用她那种笨拙又奇特的方式,努力地…养活他。
火光跳跃,映照着两人沉默进食的身影。庙外寒风依旧,庙内却因这微小的食物和分享,生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苏甜甜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盘算着:这点东西根本撑不了多久。明天必须冒险走远一点看看了。
养活两个人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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