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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货郎”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黑山堡内的空气，却明显变得更加粘稠和紧绷。
连坐法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堡内每一个人都捆绑在一起。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原黑山堡降卒，此刻行走坐卧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彼此间的眼神交流也带着审视。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同保兄弟的性命开玩笑。周黑鱼手下的辅兵更是瞪大了眼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上报。
这种高压态势下，效率反而提升了。堡墙的修补加固进度加快，滚木礌石堆积得更多。匠作组那边，王秀才几乎是住在了工坊，带着人反复试验刘芒提出的鱼鳔胶混合石灰、细麻的密封方法，虽然进展缓慢，但失败的爆炸声间隔似乎变长了些。
而刘芒，则将更多的精力投向了赵铁柱的战兵队。
堡内的日常操练依旧，但刘芒开始亲自下场，从中挑选出五名最机敏、最沉稳、身手也最好的战兵，加上原本就擅长侦察的张谷，组成了一支特殊的六人小队。
训练内容也陡然一变。
不再是大开大合的劈砍冲锋，而是极致的隐蔽、潜伏与一击必杀。
刘芒将前世所知的特种作战理念，掰开揉碎，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灌输给他们：
如何利用光影和地形，让自己彻底“消失”在环境中。
如何控制呼吸和脚步，移动时比狸猫更轻。
如何用最简单的工具制作陷阱和预警装置。
如何用手势和特定的虫鸣鸟叫进行无声交流。
如何利用匕首、弓弩甚至徒手，在最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哨兵。
训练场地也不再局限于堡内，而是转移到堡外更复杂、更危险的山林之中。刘芒亲自带队，进行高强度的野外生存和对抗演练。他扮演追猎者，而这六人小队则需要在规定时间内，穿越指定区域，完成侦查、渗透甚至“刺杀”指定目标（通常是某个做了标记的草人）的任务。
失败者，没有饭吃，还要加练。成功者，则有额外的肉干和微薄的赏银。
这种近乎残酷的淘汰和筛选，让这六人迅速脱胎换骨。他们的眼神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行动间带着一种丛林野兽般的警惕与敏捷。彼此间的默契也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配合中锤炼得炉火纯青。
赵铁柱看着这支气质迥异的小队，又是羡慕又是咋舌：“主公，您这是要把他们练成夜不收里的夜不收啊！”
刘芒不置可否，这支小队，就是他应对未来危机的尖刀，是他在这个时代打造的第一支“特种部队”。他给这支小队起了个名字——“夜枭”。
时间就在这种外松内紧、全力备战的氛围中，又过去七八日。
这一夜，月暗星稀。
被刘芒任命为“夜枭”小队临时伙长的张谷，正带着两名队员，在距离黑山堡约十五里外、通往北方县城的一条必经之路侧翼的山林中潜伏。这是他们例行的夜间侦察拉练。
夜枭三更，正是人最困顿之时。
张谷如同雕塑般趴在一处灌木丛后，耳朵贴着地面，敏锐地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响。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对身旁的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悄悄指向下方官道的方向。
微弱的马蹄声和车轮压过路面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
很快，一列车队的轮廓在昏暗中显现。大约有二十余人，押送着五六辆大车，车上盖着厚厚的苦布，看不出具体货物。护卫们手持刀枪，打着火把，神情警惕，不时呵斥着拉车的骡马。
这本身并不稀奇，夜间行商的队伍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但张谷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队伍中间，那个骑在马上、不断左右张望的汉子——正是前几天在山下打听黑山堡情况的那个“货郎”！
他果然又出现了！而且混在了一支商队里！
张谷心脏猛地一跳，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普通的商队。他示意同伴继续监视，自己则如同鬼魅般向后滑去，找到另一个视野更好的位置，仔细观察。
他注意到，这支队伍的护卫，虽然穿着普通的号褂，但行动举止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彪悍之气，队形保持也比寻常商队护卫严谨得多。而且，那些大车的车辙印很深，显然负载极重。
“不是粮食……就是军械！”一个念头闪过张谷脑海。
他不敢怠慢，立刻用模仿夜枭的叫声，将情况和商队的大致人数、装备、行进方向传给了不远处的另一名队员。那名队员会意，立刻转身，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山林，以最快速度返回黑山堡报信。
张谷则带着剩下的一名队员，如同附骨之疽，远远地吊在这支神秘商队的后面，继续跟踪侦查。
该来的，终于来了。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第二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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