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的财富与黑山堡的“雷法”，如同两块散发着香气的肥肉，吸引着各方饿狼的瞩目。明面上的官府通缉与暗地里的势力觊觎，让刚刚经历一场大胜的黑山堡，陷入了更加微妙而危险的境地。
县衙发出的海捕文书与悬赏令，很快贴满了周边城镇的告示栏。“反贼刘芒”的罪名罗列了整整十条，赏格高达白银千两，官升三级。这在整个陕北的流寇中，都算得上是顶尖的价码。一时间，许多原本对黑山堡不甚在意的地方豪强、甚至是小股土匪，都开始暗中盘算起来。千两白银，足以让许多人铤而走险。
王典史更是亲自出面，以官府名义，联络了周边几支规模较大、与官府素有往来的“乡勇”或是半匪半民的武装头领，如占据黑水峪的“过江龙”，盘踞老鸦砭的“座山雕”等，许下钱粮官职，试图组建一支联军，合围黑山堡。
然而，响应者却远不如预期。
“过江龙”打着哈哈，以“寨中粮草不济，弟兄们饿得提不动刀”为由婉拒。“座山雕”更是首接，派来的使者皮笑肉不笑地表示：“王大人，那‘活阎王’的雷法厉害，连周家庄都说破就破，咱们这点人马，怕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啊！除非……官府能先拨付三个月的粮饷，再配上几门火炮……”
王典史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却也无计可施。这些地头蛇一个个奸猾似鬼，不见兔子不撒鹰，都想让别人先去拼命，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官府的威信，在这乱世早己大打折扣。
“灰鼠”李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对王典史和这些地方武装充满了鄙夷。他更寄希望于范家从北面请来的“高人”，以及自己暗中布置的另一招棋。
……
黑山堡内，气氛同样凝重。
刘芒看着“夜枭”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的情报——官府的通缉令、周边势力的暧昧态度、以及关于“高人”的模糊传闻，眉头微蹙。形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主公，官府这是想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王秀才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张抄录回来的悬赏令，“千两白银，足以让许多亡命之徒疯狂了。”
周黑鱼也面露忧色：“还有那些乡勇，虽然现在没动静，但保不齐哪天就被官府说动了。我们兵力分散在黑山堡和周家庄，若是被多面夹击……”
刘芒放下情报，神色却异常平静：“慌什么？悬赏令贴得再广，也得有人敢来领才行。周家庄一战，就是最好的警告！至于那些乡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各怀鬼胎，成不了气候。”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这是王秀才根据地图和侦查信息制作的简易沙盘），指着黑山堡与周家庄的位置：“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西面出击，而是稳固根本，以静制动。”
“柱子那边情况如何？”他问周黑鱼。
“回主公，赵队正己在周家庄站稳脚跟，庄墙加固完毕，滚木礌石齐备。新编入的辅兵正在加紧操练。他还派人清理了庄外一定范围内的树木和障碍，视野开阔，不易被偷袭。”
“很好。”刘芒点头，“传令给柱子，谨守庄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主动出击。同时，让他派出小股精锐，伪装成流民或商队，反向渗透，摸清那‘过江龙’、‘座山雕’等势力的老巢虚实和兵力部署。”
“明白！”
“秀才，火药生产不能停，尤其是颗粒化火药和‘震天雷’的制造，要作为重中之重。另外，让石师傅尝试打造一些……更大号的铁壳，我有用处。”
王秀才虽然不解“更大号”的用途，但还是立刻记下。
“周黑鱼，你负责堡内防务和新兵整合，要确保无论何时，堡内都能迅速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属下领命！”
安排完内部事务，刘芒的目光再次投向沙盘上那些代表其他势力的标记，眼神渐冷。
他知道，暂时的平静只是假象。范家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个所谓的“高人”也不知会带来什么麻烦。而那些观望的势力，就像盘旋在空中的秃鹫，只要黑山堡露出一丝疲态，就会立刻扑下来撕咬。
“想把我刘芒当肥肉分食？”他心中冷笑，“那就看看，谁的牙口更硬！”
……
就在刘芒积极备战的同时，另一股潜流也在暗中涌动。
黑山堡外数十里，一座荒废的山神庙内。
“黑熊”庞大的身躯靠在斑驳的泥塑神像下，听着手下探子的回报。
“……那刘芒分了周家的粮食给穷棒子，倒是收买了不少人心。现在黑山堡和周家庄都守得跟铁桶似的，官府的悬赏也没见谁真敢去碰。”
破戒僧盘坐在一个破蒲团上，闭目捻着佛珠：“阿弥陀佛……此獠颇通蛊惑人心之道，非寻常莽夫。闯将大军不日即将南下，若能得其人，或得其术，皆是大功一件。”
阴影中，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硬拼确实不智。不过，小的倒有一计……那刘芒能迅速崛起，无非仗着两点：一是妖法，二是粮饷。妖法我们暂时动不了，但粮饷……他刚刚得了周家庄偌大财富，岂能不招人眼红？我们或许可以……”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庙外呜咽的山风。
山雨欲来，暗潮汹涌。
黑山堡这艘刚刚启航不久的小船，即将迎来更加猛烈的风浪。
（第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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