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峪反杀“黑熊”一役，如同在陕北这片混乱的泥潭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活阎王”刘芒不仅战力凶悍，更兼狡诈如狐的名声不胫而走。那些原本被官府悬赏和范家许诺撩拨得心思浮动的大小势力，顿时收敛了许多，重新变回观望的鹌鹑。
“黑熊”被废，其部分残部被黑山堡吞并，部分星散，让刘芒的势力范围和控制力进一步悄然扩张。周家庄在赵铁柱的经营下，越发稳固，成了卡在官道咽喉上的一根毒刺，使得县城与北面几个镇的联络都变得不畅起来。
然而，刘芒深知，表面的平静下是涌动的暗流。范家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收手，那个传闻中的“高人”，始终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这一日，张谷亲自从县城带回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主公，查到了！”张谷风尘仆仆，眼中却带着锐利的光，“那个‘高人’，到了！是个老道，带着两个小道童，住在县衙后街一处僻静的小院里，由王典史亲自安排，守卫森严。那老道深居简出，但王典史和‘灰鼠’李三几乎每日都去拜访，神色恭敬。”
“老道？”刘芒眉头一挑，“可探知底细？有何能耐？”
“具体能耐还不清楚，但弟兄们打听来一些风声。”张谷压低声音，“这老道道号‘玄玑子’，据说并非中土人士，早年游历过泰西诸国（指欧洲），精通……精通火器营造与格物之学！范家请他来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对付咱们的‘雷法’！”
精通火器营造？！
刘芒心中猛地一凛！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超越时代的火药知识和初步应用。如果对方也有类似的人才，甚至可能拥有更成熟的技术，那这个优势将大打折扣！
“而且，”张谷补充道，脸色凝重，“我们监视那小院时，发现他们运进去了不少硫磺、硝石，还有铁匠工具！他们很可能……在试图仿制甚至改进我们的‘震天雷’！”
果然！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范家不仅请来了技术人才，还在试图进行逆向工程！
压力瞬间倍增。
王秀才得知消息后，更是急得嘴角起泡：“主公，若让那妖道制成火器，官府与范家便有恃无恐，届时大军来攻，我们……我们危矣！”
周黑鱼也面带忧色：“是啊主公，咱们的火药虽利，但若对方也有，兵力又远胜我们，这仗就没法打了。”
刘芒在议事石屋内踱步，大脑飞速运转。硬闯县城杀那老道？成功率太低，县城守军再废，也不是他现在能正面硬撼的。坐视对方研发？等于慢性自杀。
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他们想仿制我们的‘震天雷’，核心是什么？”刘芒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是火药配方，尤其是颗粒化技术和那铁壳密封工艺！”王秀才立刻回答。
“如果我们让他们拿不到，或者拿到的是错的呢？”刘芒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众人一愣。
“主公，您的意思是……”
“断其根源！”刘芒斩钉截铁，“他们需要硝石、硫磺来试验。范家之前秘密开采的硝矿己被我们摧毁，他们现在所需的原料，只能通过采购。陕北这地界，优质的硫磺矿本就稀少，主要来源……”
他的目光投向沙盘上的一个点——“黄石峪”。那里是附近己知的、唯一一个能稳定出产少量硫磺的地方，被一个叫“石佛”的小型地方武装控制，平日靠着向周边出售硫磺、铁料等物资换取粮食。
“我们要抢在官府和范家之前，控制黄石峪！或者，至少要让那里的硫磺，一颗也流不到县城去！”刘芒的手指重重按在“黄石峪”上。
“釜底抽薪！”王秀才眼睛一亮，“此计大妙！没了稳定的硫磺来源，那老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仿制进度必然大受影响！”
“可是主公，”周黑鱼提出疑虑，“那‘石佛’虽势力不大，但占据黄石峪天险，易守难攻。我们若强攻，损失不小，而且会把他彻底推向官府那边。”
“谁说要强攻了？”刘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们是流寇，是‘活阎王’！流寇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他看向张谷：“‘夜枭’出动，摸清‘石佛’的底细，他有多少人，性格如何，最需要什么，有什么弱点。是贪财，还是怕死，或者……有什么把柄？”
“是！”张谷领命，对于这种渗透侦察，“夜枭”己是轻车熟路。
“同时，”刘芒看向王秀才和周黑鱼，“放出风声，就说我们黑山堡，愿意出高价，大量收购硫磺、硝石！价格是市面上的两倍！用我们从周家庄得来的真金白银！”
王秀才瞬间明白了刘芒的意图：“主公这是要……引蛇出洞，或者，双管齐下？”
“没错！”刘芒冷笑，“若那‘石佛’贪财，自己把硫磺卖给我们，自然最好。若他畏惧官府，不敢卖，或者被官府范家拉拢……那我们再用别的法子。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总之，绝不能让一颗硫磺落入那玄玑子老道手中！”
一条清晰的策略呈现出来：明面上高价收购，吸引注意，试探“石佛”；暗地里“夜枭”侦察，寻找其弱点，准备后手。
就在刘芒布局切断对方原料供应之时，县衙小院内的玄玑子老道，正对着一枚黑山堡遗落在战场、未完全爆炸的“震天雷”残骸，仔细端详。他那双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抚摸着扭曲的铁壳和残留的火药痕迹，昏黄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巧思……暴殄天物……”他喃喃自语，语气复杂，“竟能将火药如此应用……然工艺粗糙，配伍亦非最佳……若加以改良……”
他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李三和王典史，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给贫道准备最好的精铁，最纯的硝磺。再给贫房一月时间……”
“贫道可造出，威力胜此物数倍的——‘神火飞鸦’！”
新的军备竞赛，在这明末的边陲小县，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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