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急行军，队伍像一把沉默的尖刀，插入南下的莽莽群山。
山路崎岖，风餐露宿，但队伍的精气神却在白昼那场短暂而酷烈的反击战后，不降反升。火铳队的初试啼声，不仅骇破了敌胆，更极大地提振了己方的信心。一种“我们拥有别人没有的利器”的优越感和归属感，在队伍中悄然滋生。
刘芒很满意这种变化。一支军队，需要胜利，更需要对自身力量的信仰。
然而，现实的困难依旧摆在面前。人吃马嚼，携带的粮秣消耗速度比预想的要快。虽然沿途也尝试向一些小村落“采买”（实则半买半抢，但遵循刘芒定下的“只取富户，不伤贫民”的底线），所得终究有限。系统地图标注的“资源富集区”尚在远方，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处山涧旁扎营。气氛略显沉闷，连赵铁柱的呼喝声似乎都少了些中气。王秀才看着再次缩减的粮袋，眉头拧成了疙瘩，凑到刘芒身边低语：“主公，照此速度，粮食最多再支撑五日。若五日内寻不到稳定补给，军心恐生变……”
刘芒看着涧边默默啃食干粮、整理装备的士兵们，心中同样沉重。他点开系统地图，目光在代表己方的光点周围逡巡。方圆五十里内，除了几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山村，就只有……一个叫“张家堡”的地方，被系统标注为“财富等级：D+”。
D+，意味着有油水，但不会太多，守卫力量应该也有限。但问题是，张家堡是坞堡形制，必有高墙深垒，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他们现在消耗不起。
难道真要冒险去碰那些有官军驻守的镇子？
就在刘芒沉吟不定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暮色中犹豫着，慢慢走到了他身后不远处。
是朱婉清。
几日的颠簸劳顿，让她显得更加清减，原本华贵的衣裙也沾满了尘土，但那双眸子里的惊悸似乎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神色。
刘芒察觉到了，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朱姑娘，有事？”
朱婉清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刘芒耳中：“我……或许知道一个地方，能解你们燃眉之急。”
“哦？”刘芒眉梢微挑，不动声色。
“从此地向西南，约三十里，有一处庄园，名为‘翠微别业’。”朱婉清语速加快了些，似乎怕自己后悔，“那是我……是代王府名下的一处产业，表面是避暑山庄，实则……是王府用来囤积转运一些……不宜公开的货物和钱粮的中转之所。那里守卫不会太多，但库存应该……应该颇为丰厚。”
此言一出，不仅刘芒眼神一凝，连旁边竖着耳朵的王秀才都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代王府的私密货栈？！这简首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刘芒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依旧平静：“为何告诉我？”
朱婉清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泞的鞋尖，声音更低：“你们若饿垮了，我也活不成。而且……而且那里管事，是王府长史的心腹，平日……没少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刘芒懂了。这既是无奈下的自保，也夹杂着一点借刀杀人、报复昔日仇怨的私心。很好，有私心，才更真实，更容易控制。
“消息可靠？”刘芒追问。
“我……我随父王去过一次，记得路径。而且，听王府女官私下议论过那里的事情，应该不假。”朱婉清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我可以画出示意图。”
“王先生，取纸笔来！”刘芒立刻下令。
片刻后，一张粗糙的草纸铺在岩石上，朱婉清用颤抖的手，凭借着记忆，勾勒出通往“翠微别业”的路径，以及庄园大致的布局，甚至标出了她印象中库房可能所在的位置。
看着那虽显稚嫩却细节颇多的草图，刘芒心中再无怀疑。他深深看了朱婉清一眼，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更聪明，也更懂得审时度势。她正在用她的方式，为自己在这支队伍中，寻找新的定位和价值。
“好！”刘芒收起草图，目光锐利如刀，“柱子，周黑鱼，胡疤子，张谷！过来！”
核心成员迅速围拢。
刘芒将草图展示给众人，言简意赅：“目标，翠微别业，代王府的秘密货栈。距离三十里，连夜奔袭，拂晓前抵达，趁其不备，拿下它！”
“哈哈哈！王爷的仓库？肥羊！绝对是头大肥羊！”赵铁柱兴奋得摩拳擦掌。
王秀才更是激动得脸颊潮红：“王府货栈！其中钱粮珍宝必然不少！天佑主公！”
周黑鱼仔细看着草图，沉吟道：“三十里夜路，弟兄们虽疲惫，但为了一口饱饭，拼了！只是这庄园必有墙垣，如何进去？”
张谷立刻道：“‘夜枭’先行探路，摸清哨位。若墙高，便寻薄弱处用飞爪潜入，里应外合！”
胡疤子舔了舔嘴唇：“俺的火铳队，这次能派上大用场了！靠近了给他一家伙，保管吓破那些看家护院的胆！”
“计划如下！”刘芒当机立断，“张谷，带你的人立刻出发，前出侦察，务必摸清沿途情况及庄园守卫细节！”
“赵铁柱，陷阵队饱餐一顿，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发，轻装疾进！”
“周黑鱼，战兵队护卫匠作营、辎重队随后跟进，保持五里距离，听到信号迅速接应！”
“胡疤子，火铳队配属陷阵队行动！”
“王先生，统筹后勤，准备接收物资！”
“得令！”众人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饥饿与渴望交织的火焰。
夜色，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张谷带着“夜枭”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半个时辰后，刘芒亲自率领着包括陷阵队、火铳队在内的八十名精锐，如同扑食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没入西南方向的群山。他们只携带武器和少量干粮，速度极快。
朱婉清被留在后续队伍中，由周黑鱼派人看守。她坐在骡车上，望着刘芒等人消失的方向，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心情复杂难言。有出卖家族产业的负罪感，有一种奇异的、参与其中的紧张，更有一种对未来的深深茫然。
这一次，她能赌对吗？
星月无光，山风凛冽。刘芒带着队伍，按照草图指引，在崎岖的山路上沉默狂奔。每个人都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战斗，更是一场……极致的零元购！
（第五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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