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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堡那沉重的寨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呻吟，被从里面拉开一道刚够人通过的缝隙。
墙头上，一个哨兵探出半个身子，睡眼惺忪地往下瞅，含糊地问道：“口令！”
“风紧！”抬着空木桶走在前面、被胁迫的那个山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回答道。
“扯呼……”墙头的哨兵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嘟囔着，“磨磨蹭蹭的，快点！”随即缩回了脑袋，显然并未起疑。
赵铁柱和另一名弟兄压低帽檐，混在队伍里，心脏砰砰首跳，手心全是汗。他们紧跟着那两个不敢有丝毫异动的山贼，迈步跨过了那道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槛。
堡内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几间屋子里透出零星灯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汗臭和劣质酒气混合的难闻气味。远处隐约传来鼾声。
按照刘芒事先的指示和俘虏的供述，他们没有走向中央的水井（那是正常打水的地方），而是抬着空桶，径首朝着堡寨东侧，那片坍塌后被荆棘木栅封堵的区域走去。
那里相对偏僻，靠近堡墙，只有几间低矮破败的土屋，正是被大当家黑山狼排挤的二头领周黑鱼及其亲信的居所。
越是靠近，赵铁柱越是能感觉到身旁那两个被胁迫山贼的恐惧，他们几乎是在拖着步子往前走。
“稳住！”赵铁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喝，藏在袖中的短刀刀尖轻轻顶了顶前面那人的后腰。
那山贼一个激灵，连忙加快脚步。
很快，他们来到了东侧区域。只见一处较大的坍塌缺口被粗大的木桩和带着尖刺的荆棘堵死，但显然并不牢固。缺口旁边，有一间比其他土屋更显破败的屋子，窗户用破布堵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就是这里了！
赵铁柱示意停下，将木桶轻轻放下。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让那名弟兄在外面警戒，自己则示意那个较为机灵的被俘山贼上前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立刻传来一声警惕的低喝：“谁？！”
是被胁迫山贼的声音，带着哭腔：“二……二当家，是俺，皮猴子……有……有要紧事禀报！”
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脚步声。破旧的木门“吱嘎”一声拉开一条缝，一张阴沉、带着一道刀疤的脸出现在门后，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二头领周黑鱼。他显然还没睡，身上甚至还穿着皮甲，手按在腰刀刀柄上。
“皮猴子？你不去打水，跑来这里做什么？”周黑鱼目光扫过门外的几人，当看到穿着同样号褂、但刻意低着头、身形陌生的赵铁柱时，他眼神猛地一凝，按着刀柄的手瞬间握紧，“他们是谁？！”
话音未落，他作势就要拔刀关门！
“二当家且慢！”赵铁柱猛地抬起头，露出那张憨厚却带着悍勇之气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俺们是‘活阎王’营的人！特来助二当家清理门户，共掌这黑山堡！”
“什么？‘活阎王’？！”周黑鱼瞳孔骤然收缩，显然听过这个刚刚劫了王家堡、杀了官军夜不收的新兴流寇名号。他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却是警惕和怀疑，“胡说八道！你们怎么进来的？想诈我？！”
“二当家看看这个！”赵铁柱毫不犹豫，将之前从水源地那个小头目身上搜到的一块代表小头目身份的木牌，以及从昏迷山贼身上扯下的一塊布料，扔了过去，“守水源的五个人，三个捆在林子里，两个就在这儿。俺们想进来，易如反掌！”
周黑鱼接过木牌和布料，借着门缝里透出的微光一看，脸色再变。那木牌他认得，确实是负责今晚打水那个小头目的！布料也是堡内统一的号褂！
对方竟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水源地，还解决了五个人混了进来！这份能耐，让他心惊！
赵铁柱趁热打铁，按照刘芒教的话继续说道：“二当家，黑山狼无德无能，排挤忠良，跟着他，兄弟们迟早饿死或者被官兵剿了！俺家主公‘活阎王’刘芒，义薄云天，只求财，不滥杀，更敬重好汉！他愿与二当家联手，做了黑山狼！这黑山堡，今后的粮食、盐巴，由您和二当家共掌！总好过在这里受那黑山狼的窝囊气！”
共掌黑山堡！粮食和盐巴！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周黑鱼心上。他被黑山狼排挤己久，手下兄弟也跟着受气，分到的钱粮最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外有强援，内有积怨……
他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激烈挣扎。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但诱惑也同样巨大！
他看着赵铁柱那双坦诚（或者说看似坦诚）而悍勇的眼睛，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以及远处黑山狼那间还亮着灯、隐约传来女子嬉笑聲的石屋……
一股长期被压抑的怨气和野心，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压低声音道：“你们来了多少人？‘活阎王’现在何处？”
“俺家主公就在堡外接应！只要二当家打开东侧这处缺口，或者骗开寨门，俺们里应外合，顷刻间就能拿下此堡！”赵铁柱心中狂喜，知道事情成了大半。
周黑鱼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好！老子信你们一回！这东侧缺口看似被封死，但有几根木桩是活的，老子知道机关！你们跟我来！”
他让赵铁柱和那名弟兄进屋，又叫醒了屋内另外三个心腹，快速说明了情况。那三个心腹一听能翻身，也都红了眼，纷纷表示愿意跟着干。
然而，就在周黑鱼带着人，准备悄悄挪开那封堵缺口的活动木桩时——
“二当家！周黑鱼！大半夜你不睡觉，带人在鬼鬼祟祟做什么？！”
一个粗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众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巡夜的一个小头目，带着两个手下，提着灯笼，正好巡逻到东侧这边，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们这一伙人！
气氛瞬间凝固，剑拔弩张！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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