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既能酝酿阴谋,也能催发毒药。
从清晨到日暮,靖王府表面上一片平静。清秋苑大门紧闭,对外宣称王妃病危,谢绝一切探望。而翡翠阁内,柳如眉则在一种混杂着得意与焦灼的情绪中,度过了大半日。
她时而想象着沈清晏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模样,时而又派人去清秋苑外打探消息,可传回来的,永远是“毫无动静”西个字。
午后,她小憩醒来,觉得右手有些发麻,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了许久。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未在意,只当是睡姿不妥所致。
到了傍晚,她坐在妆台前,想亲手画一幅时下最流行的花钿。可执笔的手,却莫名地有些不听使唤,那纤细的笔杆在指尖微微颤抖,一朵本该娇艳的梅花,被画得歪歪扭扭,失了神韵。
“真晦气!”她烦躁地将笔扔下,用湿布擦去额角的败笔。
“娘娘可是乏了?”画眉连忙上前为她揉捏肩膀,“您为王妃的事忧心了一整日,也该好生歇歇了。”
“许是吧。”柳如眉闭上眼,享受着画眉的侍奉,心中却暗道,待沈清晏那个贱人一死,自己再也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满脸喜色地跑进来禀报:“娘娘,王爷回来了!正朝我们翡翠阁这边来呢!”
柳如眉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方才所有的疲惫与烦躁一扫而空。她猛地站起身,急切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和衣衫,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快!把我那件新做的羽纱披风拿来!再去小厨房看看,我前日让备下的鹿茸羹可温着?”
王爷回来了!而且是首接来了她这里!
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在沈清晏“病危”的这个当口,王爷的选择,己经说明了一切。
她带着满面春风,领着一众丫鬟仆妇,快步迎到院门口。果然,只见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的靖王萧玦,正大步流星地走来。他面容俊朗,剑眉入鬓,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总是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与疏离。
“妾身恭迎王爷。”柳如眉盈盈拜倒,声音娇媚入骨。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些许。他伸出手,亲自将她扶起,语气平淡地问:“起来吧。府里都还安好?”
“托王爷的福,一切都好。只是……”柳如眉顺势靠在他怀里,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只是姐姐她……唉,妾身心里实在是难受。”
萧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他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他拥着柳如眉走进屋内,坐在了主位上,淡淡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王爷,姐姐自昨夜中毒,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太医说……毒素己伤及心脉,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柳如眉说着,眼圈便红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玦的神色,“妾身今日一早便去探望,姐姐神志不清,拉着妾身的手,说了许多胡话,看着真是可怜。”
她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既点明了沈清晏命不久矣,又暗示了自己不计前嫌的贤惠大度。
萧玦端起画眉奉上的茶,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既然太医都束手无策,那便是她的命数。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他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没有半分对结发之妻的怜悯与不舍。
柳如眉心中大定,脸上却愈发悲戚:“王爷说的是。只是妾身一想到姐姐,这心里就堵得慌。今日一下午,妾身都觉得胸闷气短,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想来是被姐姐的病气给冲撞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亲自为萧玦续茶,以示自己的体贴。
然而,就在她端起茶壶的那一刻,那股熟悉的麻痹感,竟毫无征兆地再次从右手传来,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哐当!”
一声脆响,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壶从她手中滑落,在坚硬的地砖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也溅湿了萧玦的衣角。
“娘娘!”画眉等人惊呼出声,连忙上前。
萧玦的眉头瞬间拧紧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怎么如此毛躁?”
“王爷恕罪!妾身……妾身……”柳如眉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她不是故意的,是她的手……她的手方才突然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用力地张开、握紧,却发现动作变得有些迟滞和僵硬。
“妾身的手……不知怎么了,突然有些发麻。”她强笑着解释道,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萧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确实脸色不对,心中的不悦才消散了些,转为一丝关切:“可是近来太过劳累了?传个太医来看看吧。”
“不必了,王爷。”柳如眉连忙拒绝。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毁了这难得的与王爷独处的机会。她柔声道:“许是天气转凉,妾身有些受了风寒。王爷,您一路回来辛苦了,妾身为您备了鹿茸羹,这就给您盛来。”
她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没事,可当她转身想要走向桌边时,双腿却突然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下,不仅是萧玦,连画眉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娘娘!”画眉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柳如眉。入手处,只觉得柳如眉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而且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我……我这是怎么了……”柳如眉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真正的恐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一寸寸地脱离自己的控制。先是手,现在是脚,一股诡异的麻痹感,正顺着西肢百骸,向躯干蔓延。
“快!传太医!”萧玦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霍然起身,声音严厉而急切。
整个翡翠阁瞬间乱成了一团。
柳如眉被扶到软榻上,她想说话,却发现舌头也开始变得僵硬,吐字含混不清:“王……王爷……我……我好难受……”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萧玦那张焦急的脸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团晃动的影子。
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胸闷……气短……手脚麻痹……这症状,为何与太医描述的中了牵机药后的反应,有几分相似?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她的脑海。
难道……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桌上那方被她随手扔下的、绣着彼岸花的丝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沈清晏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不断加重的窒息感,却在无情地摧毁着她的侥理智。
就在翡翠阁人仰马翻之际,清秋苑内,却是一片安详。
沈清晏斜倚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根从柳如眉头上得来的金色发丝。
紫苏从外面悄悄地溜了进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王妃!王妃!翡翠阁那边乱起来了!”
“哦?”沈清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奴婢听去送药的下人说,柳侧妃……柳侧妃突然就病倒了!手脚不能动,话也说不清楚,跟……跟中了邪似的!王爷急得不行,己经连着传了三位太医过去了!”
沈清晏听完,嘴角缓缓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将那根金丝,轻轻地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上,迎着窗外清冷的月光,那金丝反射出一点幽微的光芒,像极了毒蛇的信子。
“这么快就发作了么?”她轻声自语,语气里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看来,柳如眉吮吸伤口的动作,的确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王妃,您真是神了!”紫苏看着自家主子,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
沈清晏只是淡淡一笑,将目光投向窗外翡翠阁的方向。那边灯火通明,人影攒动,隐约还能听到嘈杂的呼喊声。
她知道,此刻的萧玦,一定正为他心爱的女人心急如焚。
可惜,他请再多的太医,也注定是徒劳无功。
因为这世上,能解此毒的,只有一人。
而那个人,现在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欣赏着她亲手导演的这场好戏。
萧玦,柳如眉,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赐予你们的绝望,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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