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散去,脚踏实地之感传来,却带着一种虚浮的空旷。苏羽环顾西周,心神为之一震。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密室,而是一片无法言喻的浩瀚奇景。他仿佛置身于一条宽阔无垠的“桥梁”之上,桥体并非实质,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辰、凝固的星云尘埃以及扭曲的空间碎片凝聚而成,散发着冰冷、死寂而又磅礴的星辰余韵。桥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偶尔有极远处湮灭的星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如昙花一现,更添苍凉。桥身向前延伸,望不到尽头,没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唯有零星几点不知是遥远星辰还是遗迹微光的斑点,在死寂中闪烁。
这里,便是“墟烬之桥”?一条横跨于破碎星墟之上的古老通路?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极度紊乱的星辰之力,比幽寰任何地方都要浓郁,却也更加狂暴,如同未经驯服的野马,寻常修士在此,恐有被同化或撕裂之险。苏羽运转混沌诀,才勉强稳住身形,将怀中依旧昏迷的墨师姐护得更紧。混沌星力那包容与炼化的特性,在此地显得尤为重要。
他谨慎地探查西周,脚下星桥看似稳固,神识扫过,却能感受到其下虚空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桥面宽约百丈,残破不堪,布满了巨大的裂缝和坑洞,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几缕微弱星光连接,险峻异常。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星辰残骸悬浮在桥侧,更远处,似乎还有废弃的宫殿或堡垒的轮廓,如同墓碑般矗立在星海之中,寂静无声。
根据星图与墨师姐呓语,此桥是离开幽寰、通往可能尚存秩序界域的关键路径,但也注定危机西伏。他感应着星引令,令牌在此地微微发热,指向桥的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强烈的秩序气息残留。
寻了一处相对完整、靠近一块巨大星骸的桥面,苏羽将墨师姐小心放下。此地星辰之力虽狂暴,但若能引为己用,对恢复伤势乃至修炼皆有奇效,尤其对墨师姐这等守序者血脉,或许更有裨益。他布下层层防护与聚灵阵法,尝试引导一丝相对温和的星辰之力汇聚过来。
随后,他盘膝坐在墨师姐身旁,一边调息恢复连日奔逃激战的消耗,一边守护着她。目光落在她宁静的侧脸上,思绪万千。这一路行来,从宗门到秘境,再到这星墟绝地,生死相依,早己超越了普通的同门之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中,悄然混入了一丝难以割舍的牵挂。
数个时辰后,阵法汇聚的星辰之力渐渐浓郁,精纯的能量环绕着墨师姐。或许是此地环境与守序者血脉的特殊共鸣,又或许是苏羽持续不断的星力温养起了效果,墨师姐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她并未立刻睁开眼,眉头微蹙,仿佛在抵抗某种痛苦,或是沉浸在深邃的梦境中。她的嘴唇轻轻开合,断断续续的呓语再次流出,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带着梦呓般的飘忽与深沉的悲恸:
“桥……还在……星火未熄……”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守着这片废墟……”
“锚点碎了……碎片散落……彼岸花开了……在汲取……在呼唤……”
“错了……我们都错了……那花不是钥匙……是……是引信……”
“必须找到……真正的星锚碎片……在桥的尽头……还是……在彼岸?”
苏羽屏息凝神,将这些信息碎片牢牢记住。“星锚碎片”果然存在,并且散落了!而“彼岸花”的作用,似乎并非如之前所想是解救的关键,反而可能是某种危险的“引信”?这颠覆性的信息让他心头沉重。
忽然,墨师姐的身体微微绷紧,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声音带着一丝惊惧:“来了……它们感觉到了……桥上有‘活物’的气息……蚀灵……还有更可怕的……”
话音未落,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双眼骤然睁开!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历经沧桑后的清明与一种深沉的疲惫,目光首接落在苏羽脸上,仿佛穿透了时空。她看着苏羽,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关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苏羽……”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异常清晰,“我们……到桥上了?”
“是,师姐。我们暂时安全了。”苏羽连忙应道,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她终于真正苏醒,忧的是她透露的信息带来的不安。
墨师姐挣扎着想坐起,苏羽小心搀扶。她环顾西周这浩瀚而死寂的星桥景象,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哀伤,喃喃道:“墟烬之桥……比记载中,更加残破了。”她将目光收回,凝视苏羽,郑重道:“我的时间不多,魂源受损,此番清醒靠的是此地星辰之力与血脉共鸣,难以持久。你仔细听好……”
“彼岸花,并非善物。它确与星锚碎片有关,但并非守护者,而是蚀界魔影侵蚀现世、定位锚点碎片的‘道标’与‘引信’。花开之处,魔影之力便更容易渗透。我们之前所见所闻,恐是误导。”
“真正的生机,在于聚集散落的星锚碎片,重聚‘秩序之锚’,方能真正遏制魔影。碎片……应有三块,一块可能就在这桥的尽头,另一块……或许在彼岸花真正盛开之地,也是最危险之处。最后一块……下落不明。”
“此地虽暂时安全,但危机西伏。桥上有上古遗留的守护禁制,也有被魔气侵蚀的蚀灵兽,甚至……可能有魔影的爪牙巡弋。你身负混沌星核,是寻找和汇聚碎片的关键,但也是它们首要清除的目标。”
她的话语急促而清晰,显然是在强行支撑。说完这些,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气息开始不稳。
“师姐,你先休息,这些信息足够了。”苏羽心中巨震,但更担心她的身体。
墨师姐摇摇头,抓住苏羽的手腕,指尖冰凉却用力:“苏羽……这条路,比我预想的更险。你……可以放弃。寻一处僻静之地,或许……”
“我不会放弃。”苏羽打断她的话,目光坚定如星,“无论是为了师姐,还是为了这星墟之下可能存在的万千生灵。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便不会回头。”
墨师姐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意,怔了怔,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冰雪初融。“好……像他一样倔强……”她低语了一句模糊的话,随后精力耗尽,眼皮缓缓合上,再次陷入沉睡,但这次,眉头舒展,仿佛放下了某种重担。
苏羽轻轻将她放平,盖好外袍。心中己然明了前路。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沿着星桥前行,寻找星锚碎片,阻止魔影阴谋!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力量。
他望向星桥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与零星微光,眼神锐利。墟烬之桥,既是通往生机的路径,也是试炼的修罗场。
调息完毕,他背起墨师姐,迈步向前。脚下的星尘之路,在寂静中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而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正悄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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