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纱，落在我摊开的掌心。那枚薄如蝉翼的定位器静静躺着，像一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眼睛，嘲笑着我昨夜片刻的动摇。
顾祁琛。
这个名字在齿间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江边那炽热的呼吸，强势的宣告，几乎将我灵魂都撼动的眼神……原来，一切依旧是精心编织的牢笼。他要的“本身”，是打上他烙印、无处可逃的所有物。
指尖用力，金属片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疼痛让我清醒。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陆深”。接通，他清冽的嗓音传来，像一捧雪，浇熄了我胸腔里那片灼烧的野火。
“资料看完了？”
“看完了。”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比我预想的更精彩。温晴的手，伸得真长。”
“温家内部并不太平，几个长老各怀心思。她给的筹码够，自然有人心动。”陆深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情绪不对。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掌心那点金属冷光，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只是确认了一件事。有些人，不值得任何一丝心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带上了某种洞悉的锐利：“愤怒比心动安全，苏晚。清醒的仇恨，比糊涂的沉沦更有力量。”
一句话，精准地剖开了我所有混乱的、不愿承认的奢望。是啊，心动是悬崖边的薄冰，而仇恨，至少能让我双脚踩在实地上，哪怕这实地布满荆棘。
“你说得对。”我深吸一口气，“所以，计划提前。我要尽快拿到能做空顾氏流动性的关键筹码。”
“很急？”
“迫不及待。”
陆深没有多问，只利落回应：“好。下午两点，‘铂悦’私人银行，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能提供我们需要的杠杆和通道。”
挂了电话，室内恢复死寂。我走回客厅，拎起那件昂贵的男士西装，触手的面料依旧柔软，却只让人觉得恶心。我没有将它丢弃，反而仔细挂进了衣帽间最显眼的位置。
我要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昨夜那个几乎要沉溺在虚假温情里的自己，有多愚蠢。
下午，铂悦银行顶层的私人会客室。
陆深介绍的人姓赵，是这家以 discretion 著称的私人银行亚太区副总裁，一个笑容和煦但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谈话进行得高效而隐秘，对方显然对“魅影”项目的潜在风险和我们计划中的操作心领神会。
“苏小姐的魄力和眼光，令人印象深刻。”赵总递过一份初步协议，笑容可掬，“相关的杠杆和跨境资金通道，我们可以安排。只是，风险方面……”
“风险由我自行承担。”我接过文件，指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我要的，是效率。”
正事谈妥，气氛略微放松。赵总闲聊般提起：“听说顾氏最近的几个海外项目推进很快，顾总真是年轻有为。”
我心念微动，状似不经意地接话：“是啊，顾总能力向来出众。说起来，昨晚他还提起一个合作意向，似乎是对城东那块地皮……”
我抛出一个模糊的、但足够分量的信息，真假掺半。
赵总眼神闪烁了一下，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深长：“顾总的动向，总是能引领风向。不过，我更看好苏小姐即将带来的……新气象。”
离开银行，坐进陆深的车里，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淡声开口：“你刚才在试探赵总对顾祁琛的忠诚度？”
“算不上试探。”我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只是在他心里埋颗种子。这些 bankers，最是嗅觉灵敏。当他们认为风向往我这边吹时，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陆深唇角似乎弯了一下，极快的弧度。“学得很快。”
车子汇入车流，我正要闭目养神，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跳了出来：
【小心林薇薇，她己失控。】
林薇薇？
那个被顾祁琛推到台前，用以扮演他“白月光”的棋子？她失控什么？是不甘心做棋子，想要假戏真做，还是……发现了什么？
几乎就在我读完信息的瞬间，另一部手机——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顾祁琛”。
我指尖一紧，与陆深对视一眼。他微微颔首，示意我接听。
按下接听键，我没有立刻开口。
电话那头先传来了顾祁琛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意，像是在对下属下达指令：“……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借口。处理干净，我不希望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听对方汇报，随后，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话，不像是对商业伙伴，更像是对某个……需要被严厉约束的下属。
林薇薇？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似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压抑的啜泣，旋即消失。
顾祁琛似乎这才将注意力转回通话，他的声音瞬间切换，带上了一丝我熟悉的、经过精密计算的温柔与慵懒：“醒了？”仿佛刚才那个冰冷下令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握紧手机，掌心那枚定位器留下的微小痛感提醒着我真实的处境。
“顾总有事？”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挠人心肝的磁性：“衣服还合身吗？”
他在提醒我昨夜，提醒他那份不容拒绝的“馈赠”，也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霓虹初上，勾勒出城市冰冷的轮廓。
“顾祁琛。”我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
“嗯？”
“你的戏，”我顿了顿，感受到电话那头骤然凝滞的呼吸，才缓缓继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还要做给谁看？”
说完，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的时间，首接挂断了电话。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声音。
陆深目视前方，忽然淡淡开口：“看来，棋盘己经开始震动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顾祁琛，你听到了吗？
棋子己经脱离了你预设的轨道。你布下的局，你放出的饵，你掌控的一切……都将在你亲手培养出的利刃下，分崩离析。
狩猎，开始了。
而这一次，被锁定的猎物，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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