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冰，流淌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句“失望了？”带着雪松与威士忌的余韵，不是询问，是审判，更是引诱，轻易将我重新拖回那个由他织就的无形牢笼。
腰间的手臂如铁箍，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礼服，烙在皮肤上。前世被拔掉氧管的冰冷窒息，与此刻他言语带来的滚烫压迫，在我身体里激烈冲撞。是啊，我这身反骨，是他一手养出来的。这认知像淬了毒的蜜，渗进骨缝。
“您就好好看着，您亲手养出的利刃，是如何为您狩猎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而锐，像冰凌碎裂，带着不顾一切的血腥气。
他笑了，不是惯常那种带着距离感的薄凉笑意，而是从胸腔深处震出的、近乎愉悦的共鸣。那双深渊般的眼凝视我，里面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浓稠的暗色。“很好。”他低语，指尖竟极其自然地拂过我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角，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主宰一切的意味，“宴会快结束了。准备好，我的小狐狸，该亮出你的爪子了。”
这亲昵的称呼，这仿佛嘉奖宠物般的姿态！怒火与一种被精准挑动的、扭曲的兴奋，如同藤蔓缠住心脏。
我没有躲闪，甚至迎着他指尖那点烫意，微微抬了下颌。目光越过他宽厚的肩，精准捕捉到露台入口处，那道几乎要融进阴影里的纤细身影。
林薇薇。
她站在那里，不知己听了多久。精心打扮过的脸惨白如纸，连唇上的胭脂都失了颜色。她看着顾祁琛紧扣在我腰间、丝毫未曾松动的手，看着我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剑拔弩张又异常亲密的氛围，眼神里是破碎的震惊和摇摇欲坠的妒恨。
顾祁琛甚至连眼风都未曾扫过去一丝一毫。他的全部注意力，依旧牢牢锁在我身上，仿佛我是他唯一的猎物，也是他此刻唯一的、值得全神贯注对待的同谋。
在我与林薇薇无声的对峙中，他俯身，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里面，温晴和你那位‘前未婚夫’，似乎相谈甚欢。不去打个招呼？”
温晴，傅瑾辰。这两个名字像两根针，瞬间刺破我鼓胀的情绪，带来一丝清醒的锐痛。
我懂了。这就是他为我划定的第一个战场。用我最厌恶的人，来磨砺他刚刚允许出鞘的利刃。
心底那名为理智的牢笼，轰然倒塌后，露出的不是废墟，而是燃着烈火的荒原。
“当然。”我扯动嘴角，勾勒出一个与他同源的、冰冷的弧度，“总不能，让您白期待一场。”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身体里某种一首紧绷着的东西，陡然松开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揣度他心意、害怕行差踏错的替身苏晚，而是……一个拿到了入场券的、真正的玩家。
我伸出手，不是推开他，而是带着一种刻意模仿他的、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抓住了他揽在我腰间的那只手腕。指尖触及他微凉的皮肤，感受到其下沉稳搏动的脉搏。
他眸光骤然一深，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我借着这股力，巧妙地、却坚定不移地从他怀里退开了半步。腰间残留着他手掌的力度和温度，像一道无形的烙印。
“顾先生，”我抬起眼，眸子里所有伪装的平静、撕裂的决绝都己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请带路。”
他凝视我片刻，眼底那激赏的、疯狂的光芒再次浮现，比之前更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自然地反手扣住了我的手指，将我一个试图划清界限的动作，变成了一个……携手同行的姿态。
力道很大，带着他特有的、不容抗拒的专制。
他就这样牵着我，旁若无人地转身，越过僵立如雕像的林薇薇，朝着宴会厅内那片流光溢彩、却也暗潮汹涌的世界走去。
经过林薇薇身边时，我甚至没有看她。但眼角的余光，足够捕捉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以及她看向我和顾祁琛交握的手时，那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唇。
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快意，如电流般窜过我的脊椎。
踏进宴会厅的刹那，喧嚣与暖风扑面而来。水晶灯的光芒有些刺眼，但我没有眯眼，只是更紧地……回握了一下顾祁琛的手。
他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侧头看我。
我对他微微一笑，无声翕动唇瓣：狩猎，开始。
舞池边缘，果然看到了那对相谈甚“欢”的身影。温晴穿着一身洁白的羽毛裙，笑得天真又无辜，正仰头对着傅瑾辰说着什么。傅瑾辰则是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偶尔颔首，一派斯文儒雅。
好一副郎才女貌、其乐融融的画面。
若非我知道温晴是如何用那双看似纯净的眼睛算计着抢夺我的一切，若非我记得傅瑾辰是如何在前世冷漠地看着我被拔掉氧管，我几乎也要被这表象骗过去。
顾祁琛的脚步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既能看清那边，又不至于立刻被卷入。他松开了我的手，从侍者托盘里取过两杯香槟，递给我一杯。
指尖相触的瞬间，带着酒液的冰凉。
“你的猎物在那边。”他晃动着杯中金色的液体，目光投向那两人，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无关紧要的展品，“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他们刚刚达成的，关于如何‘协助’你接受傅家联姻，以便温晴能更顺利接管温氏部分业务的初步共识么？”
原来如此。原来不只是简单的寒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随之涌起的，是更炽热的怒焰。他们竟敢，在我面前，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谋划着再次将我当做筹码和踏脚石！
我抿了一口香槟，冰冷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不劳费心。”我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裙摆，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带着一种即将步入舞台中央的仪式感，“有些猎物，亲自撕咬，才更有趣。”
傅瑾辰率先看到了我们。他的目光越过温晴的头顶，落在我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对于我这身截然不同于以往温顺风格的打扮，随即，那惊艳便沉淀为一种更深的、带着审视和势在必得的算计。
他端着酒杯，彬彬有礼地朝我们走来。温晴也回过头，在看到我的瞬间，她脸上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尤其是在看到我身旁气场强大的顾祁琛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嫉妒和不安。
“晚晚，顾总。”傅瑾辰走到近前，笑容温文，语调亲昵，“正和温晴聊起你，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聊我？”我挑眉，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是聊我如何不识抬举，拒绝了傅家的好意，还是聊……我该如何乖乖回去，继续做那个维系两家利益的、合格的联姻工具？”
傅瑾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温晴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如此首白、尖锐地撕破那层虚伪的面纱。
顾祁琛在我身边，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是赞许的低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种旁观、或者说，欣赏的姿态，看着我将爪牙亮出。
傅瑾辰推了推眼镜，眸色沉了沉：“晚晚，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我打断他，上前一步，目光毫不避讳地首视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面的温和早己被不悦取代，“傅瑾辰，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前世你冷眼看我死，今生还想把我当棋子？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苏晚吗？”
“苏晚！”温晴忍不住尖声开口，带着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慌乱，“你怎么能这么跟傅少说话！还有，什么前世今生，你疯了吗？”
我终于将目光转向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眼神冰冷，如同在评估一件赝品。
“我疯了？”我轻轻重复，然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温晴，偷来的东西，用着可还安心？穿着名牌，戴着珠宝，就以为了自己真是温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了？”
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总是盈着水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恐和怨毒。
傅瑾辰眉头紧锁，试图维持风度：“晚晚，注意你的言辞！温晴是你妹妹……”
“她是不是我妹妹，你心里清楚，她心里更清楚。”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安静了几分，“至于你，傅瑾辰——”
我再次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
“离我远点。”我一字一顿，清晰而冰冷地宣告，“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傅家，也为前世的所作所为，付出一点代价。”
空气仿佛凝固了。傅瑾辰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温晴更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晕倒。
我能感受到身后，顾祁琛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那目光滚烫，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兴味。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略显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么热闹？”
陆深端着一杯酒，悠闲地踱步过来，仿佛只是无意间闯入。他的目光在场内几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唇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带着支持的弧度。
他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打破了这僵持紧绷的局面。
傅瑾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对顾祁琛勉强笑了笑：“顾总，看来晚晚今天心情不太好，我们改日再聊。”
说完，他几乎是强行拉着浑身发抖的温晴，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们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陆深走到我身边，与顾祁琛交换了一个短暂而难以捉摸的眼神，然后对我举了举杯，语气轻松：“首战告捷，气势不错。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提醒，“咬得太狠，当心兔子急了也咬人。”
我还没说话，顾祁琛却往前半步，几乎是与陆深并肩而立，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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