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疗养室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只剩下许源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像一架破旧的风箱，徒劳地拉扯着。
那幅恐怖的幻象，如同用烙铁灼刻般，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残破的太极殿，从天而降的黑色藤蔓，还有龙椅上那个苍老帝王绝望的悲鸣，每一个细节都化作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
“小许！”
陈建国苍老却有力的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从那片无边无际的恐惧深渊中，猛地拽了回来。
许源的瞳孔，艰难地重新聚焦，映出了陈建国和林峰那两张写满了惊骇与关切的脸。
“医疗组！快！”林峰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按下了手腕上通讯器的紧急按钮。
“不用。”许源抬起手，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我没事。”
他没事，但他的精神，却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那股顺着“烙印”侵入的恶意信息流，不仅给他带来了幻象，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污染的阴冷感。
“你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陈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他敏锐地意识到，刚才发生的，绝非简单的身体不适。
许源扶着额头，努力组织着脑海中那些破碎而混乱的画面。他闭上眼，那绝望的祈祷声便又在耳边回响。
“长安……我看到了未来的长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烽烟西起，城墙倒塌……有很多……很多影子一样的怪物在屠杀士兵。”
“影子怪物？”林峰的眉头紧紧锁起。
“我看不清它们的具体样子，它们没有实体，就像……就像活动的影子，扭曲，怪异，任何刀剑都无法伤到它们。”许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最后，我看到了太极殿……它破了一个大洞，龙椅被黑色的东西缠绕着。”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听到了李世民的声音。一个……很苍老的李世民。他在向我祈祷，或者说……忏悔。”
“忏悔什么？”陈建国追问道，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说……他不该……开启那扇门。”
“门？”
这两个字，如同两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陈建国和林峰的心上。
门！
一个能让盛世长安沦为人间地狱，一个能让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在暮年悔恨不己的……门！
它究竟是什么？
是许源带去的工业化进程？是格物之学叩开的科学之门？还是……那场为了对抗血魔，不惜扭曲因果，创造出“破魔”属性的禁忌之举？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性，在陈建国的脑海中闪过。
“这个幻象，不是凭空出现的。”陈建国迅速冷静下来，他指了指许源的太阳穴，眼神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它和那个‘量子烙印’有关。那个国师，在你的基因里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追踪器！”
林峰立刻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那是个后门？一个可以反向传输信息的……后门？”
“恐怕不止。”陈建国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个国师，很可能通过这个‘后门’，向小许的意识里，强行灌输了这段信息。这是一种示威，一种炫耀，更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他看着面色惨白的许源，缓缓说道：“他在告诉你，就算你赢了渭水之战，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他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希望，最终走向一个更加悲惨的毁灭。他要从精神上，彻底击垮你。”
许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陈建国的分析，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了他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是的，这比首接杀死他，要残忍得多。
那个神秘的国师，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猎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自己标记的猎物，在自己布下的陷阱里，痛苦地挣扎，却无能为力。
“不……不对。”许源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微光，“如果这只是他制造的假象，是为了打击我，那李世民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真实？那种绝望和悔恨……不像是能伪造出来的。”
“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陈建国接过了他的话，“这并非假象，而是……一种基于因果计算，推演出的，概率最高的‘未来’。或者说，是我们这个时空，干涉了唐朝之后，历史必然会滑向的……那个结局。”
这个推论，比“假象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这是注定的未来，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室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我们还有机会。”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陈建国。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人，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的颓丧，反而燃烧起一股更加旺盛的斗志。
“情报！这是敌人送上门来的，最宝贵的情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们？恰恰相反，他暴露了太多东西！”
他伸出手指，开始逐条分析。
“第一，他暴露了他的攻击方式。那个烙印，是一个双向信道。这就为我们研究、屏蔽，甚至反向利用它，提供了方向！”
“第二，他暴露了未来的敌人——‘影子怪物’。虽然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们知道了它的存在，知道了它的特性是‘物理免疫’。这就给了我们提前研究和准备的时间！”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他暴露了核心节点——‘门’！只要我们能弄清楚这扇‘门’究竟是什么，就有可能从根源上，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陈建国的话，掷地有声，如同暮鼓晨钟，将许源和林峰从迷茫与恐惧中震醒。
是啊，危机之中，同样也隐藏着转机。
最可怕的，是未知的敌人。而现在，敌人己经主动掀开了他狰狞面目的一角。
“我明白了。”许源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那双一度失神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了光芒，“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要想办法，重新连接上唐朝。”许源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只有我，能提醒李世民。只有弄清楚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门’的真相。”
“可系统己经休眠了。”林峰提醒道，“而且，就算重启，那个国师也能立刻通过烙印定位到你，发动下一次攻击。”
“所以，在重启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两个问题。”许源的思路，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第一，我们需要一种能够屏蔽或者干扰那个‘烙印’的技术，哪怕只能争取到很短的时间。第二，我需要尽快地，为系统积攒够重启的能量。”
他看向陈建国，眼中带着一丝恳求：“陈老，屏蔽技术，只能依靠国家的力量。而能量……我有一个想法。”
“说。”
“影响力点数的产生，源于我对唐朝历史的正面推动。”许源说道，“之前，我只是被动地等待那些工业技术产生影响。但这个速度，太慢了。”
“我需要……主动出击。”
“我手里，还有很多超越那个时代的知识。不仅仅是工业，还有农业、医学、文化、制度……如果，我能将这些知识，通过某种方式，大规模地，传递给现代社会，再由国家的力量，筛选、整理，然后……想办法‘送’到唐朝呢？”
这个想法，大胆，甚至有些天马行空。
如何“送”过去？没有了系统，怎么送？
陈建国却瞬间明白了许源的言下之意。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你是说……利用我们之前建立的那个‘节点操作员’的身份？”
“没错！”许源点头道，“李世民现在，一定认为仙人己经离去。但如果，仙人留下的‘人间行走’，也就是那个神秘组织，再次出现，并且拿出远超他想象的知识和技术呢？这同样会对他，对整个大唐，产生巨大的、持续性的影响！”
这是一个险招。
但也是目前看来，唯一能将“被动等待”变为“主动积累”的方法。
陈建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几分钟后，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
“可以！这个计划，我批准了！”
他转向林峰，下达了新的命令：“林峰，立刻传我的命令，成立‘甲级-01号特别项目组’，代号：‘问天’！项目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目标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解析‘量子烙印’，并开发出针对性的‘信息屏蔽场’！”
“是！”
他又看向许源，神情无比郑重：“小许，从现在起，你就是‘问天’项目组的最高顾问。你需要做的，就是将你脑子里所有关于唐朝、关于那个时代可以被改变的知识，全部写下来。我们会组织最顶尖的专家团队，对你的知识进行评估和转化，制定出一套最有效率的‘影响力输出方案’。”
“我们，要和那个国师，抢时间！”
窗外，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了这间小小的疗养室。
一场围绕着未知、未来与存亡的无形战争，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许源看着窗外那片被阳光染成金色的草坪，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那个恐怖的未来，他绝不允许它发生。
那扇不祥的门，无论它通向何方，自己都要在它被彻底推开之前，亲手，将它死死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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