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一脚踏进府门，张虎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窜了过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大人！大事不好！”张虎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紧张，“城南别院那边，曹真的人正在搬东西，一车一车的，都用黑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我躲在树丛里看了半天，腿都麻了，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二狗子在一旁插嘴：“蚊子？哪来的蚊子？这都快入冬了，张虎你是不是眼花了，把跳蚤当成蚊子了？”
张虎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城南别院那边草木深，有蚊子不正常吗？”
二狗子挠挠头：“也对哦，不过大人，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曹真府上的马车往城南方向去了，那马跑得可快了，差点撞翻一个卖炊饼的老头。那老头骂骂咧咧的，说曹真的马都是没教养的野驴！”
司马懿皱眉瞪了二狗子一眼：“闭嘴！整日就知道嚼舌根。”他转向张虎，“可看清他们搬的是什么？”
张虎摇头：“看不清，但看样子很重，搬起来很吃力。而且他们很警惕，西周都有侍卫把守。”
司马懿着袖中的记言笔，心中暗忖：曹真这是在销毁证据？还是转移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昨日刚在朝堂上失利，今日就急着行动，看来是狗急跳墙了。
“大人，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查个清楚？”张虎跃跃欲试。
司马懿摇头：“不可。曹真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转移，必定有所防备。此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二狗子凑过来：“大人英明！咱们可以等他们搬完了，再去捡点剩下的。说不定能捡到曹真掉的金元宝呢！”
司马懿无奈地叹了口气：“整日就知道金元宝！你去马厩看看，今日喂马了没有？”
二狗子一脸委屈：“大人，我这就去。不过咱们那匹老马最近吃得越来越少，我怀疑它是不是得了相思病，想念曹真府上那匹母马了……”
司马懿懒得理他，挥手让二狗子退下。他独自走进书房，关上门，取出记言笔。
这笔是他最大的倚仗，也是最大的隐患。昨日在朝堂上，曹叡那孩子的目光，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衣袖。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司马懿按下播放键，记言笔中传出昨日曹真在朝堂上的声音：“……国将不国，皆因太傅专权……”
他仔细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曹真的话中，除了愤怒，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是了，是恐惧。曹真在害怕什么？城南别院的秘密？还是别的？
司马懿收起记言笔，走到窗边。夜色深沉，一如这朝堂局势，暗流汹涌。曹真绝不会善罢甘休，郭太后也必定会有所行动。而那个年仅八岁的小皇帝曹叡，更是深不可测。
“看来，明日朝会，又是一场硬仗。”司马懿喃喃自语。
第二天一早，司马懿穿戴整齐，准备上朝。二狗子牵来马车，一脸得意：“大人，今天我特意给马梳了毛，保证让曹真那些侍卫羡慕得流口水！”
司马懿懒得理会，登上马车。车行至宫门，果然看见曹真的侍卫列队两旁，个个面色不善。
二狗子跳下车，昂首挺胸：“让开让开！太傅大人的车驾也敢拦？”
曹真的一名侍卫冷笑：“哟，这不是那个骑瘸腿驴的小子吗？今天换马了？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二狗子大怒：“你放屁！我们大人的马是御赐的宝马！比你们那些拉车的骡子强多了！”
司马懿在车内听得真切，心中暗叹：这个二狗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掀开车帘，冷声道：“闭嘴，进宫。”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曹叡端坐龙椅，虽年幼，却自有一股威严。他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司马懿和曹真身上。
“众卿平身。”曹叡声音清亮，“昨日之事，朕思之再三。太傅与大将军皆为父皇托孤之臣，朕之股肱，然政见时有不合，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司马懿心中一动：来了。这小皇帝要出手了。
曹真上前一步：“陛下明鉴！臣等虽偶有争执，皆为国事，绝无私心！”
曹叡微微一笑：“大将军忠心可嘉。然朕有一事不明，欲请教二卿。”
他顿了顿，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若边疆有变，内政不稳，当以何为先？”
司马懿心中警铃大作：这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杀机。他躬身道：“陛下，内政不稳，则边疆难守。昔日光武帝中兴汉室，便是先安内而后御外。故臣以为，当以安内为先。”
曹真立即反驳：“太傅此言差矣！边疆不守，则内政何存？昔日汉武帝北击匈奴，方保中原安宁。故臣以为，当以御外为重！”
曹叡点头：“二卿所言皆有道理。然若内政之策与外御之需冲突，譬如太傅推行之屯田制，与大将军所需之军饷调配，当如何取舍？”
司马懿暗叹：这孩子果然厉害，一针见血。他躬身道：“陛下，屯田制可增粮产，长远利于军饷。且臣己核算过，若全面推行，三年内粮产可增三成，足供边军所需。”
曹真冷笑：“太傅只会空谈数据！屯田制打压世家，寒门上位，军中旧部皆出自世家，如今心生不满，如何御外？莫非太傅要寒门学子持笔上阵杀敌不成？”
司马懿平静回应：“大将军此言差矣。治国当唯才是举，岂可固守门第之见？且屯田制得八十七名寒门士子联名支持，此乃民心所向。”
曹真怒道：“什么民心所向！不过是太傅结党营私之借口！”
“大将军何出此言？”司马懿声音转冷，“莫非大将军忘了御史台弹劾奏章？私自调动亲信、贪墨军饷，这些罪名，大将军可敢当庭对质？”
曹真脸色一变：“你！”
“够了！”曹叡突然提高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卿皆为朕之辅政，当以国事为重，岂可如市井之徒般争吵？”
司马懿和曹真同时躬身：“臣知罪。”
曹叡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二卿之争，朕己明了。太傅重内政，大将军重军事，皆为国事。既如此，朕有一策。”
他顿了顿，看着二人紧张的神情，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自即日起，内政之事，由太傅司马懿主导；军事之务，由大将军曹真主导。重大决策，需二卿共同署名。如此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可好？”
司马懿心中一震：这小皇帝好厉害的手段！明面上是分工，实则是让他们互相牵制。内政与军事本就难以完全分开，日后必定摩擦不断。
曹真也是面色变幻，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玄机。但皇帝金口己开，他们只能领命。
“臣遵旨。”二人齐声道。
曹叡满意点头：“既如此，今日便议到此……”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边境八百里加急！鲜卑叛乱，寇边掠民，己连破三寨！”
朝堂顿时哗然。
曹真立即出列，声音洪亮：“陛下！臣请战！鲜卑小丑，竟敢犯我大魏天威，臣必亲率大军，平此叛乱！”
司马懿眉头紧皱：鲜卑叛乱？时机太巧了。昨日刚定下分工，今日就有边患？他上前一步：“陛下，鲜卑虽叛，不过癣疥之疾，何劳大将军亲征？可派一员偏将前往足矣。”
曹真怒目而视：“太傅是疑我能力？还是怕我立功？”
司马懿平静道：“大将军多虑了。只是朝局初定，大将军需坐镇中枢。且鲜卑叛乱来得蹊跷，恐有内情。”
曹真冷笑：“太傅整日就知道疑神疑鬼！边疆急报在此，难道还有假不成？”
司马懿心中快速盘算：曹真如此急切请战，必定有所图谋。是想借机扩军？还是另有所图？城南别院的秘密尚未查清，此时若让曹真掌兵外出，恐生变数。
他抬头看向曹叡，只见小皇帝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二人，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大将军忠心可嘉。”曹叡缓缓开口，“既如此，朕准大将军所请。然粮草调配，需太傅协助，不可有误。”
曹真大喜：“谢陛下！臣必不负圣望！”
司马懿心中暗叹：果然如此。曹叡这是要让他们互相制衡到底了。他躬身道：“臣遵旨。”
退朝后，司马懿走出宫殿，二狗子立刻凑了上来：“大人，今天怎么样？我看曹真出来的时候脸都笑开花了，是不是又让他占到便宜了？”
司马懿没有回答，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心中思绪万千。
曹叡这孩子，聪明得让人害怕。他今日看似公平裁决，实则将他和曹真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而鲜卑叛乱，更是来得蹊跷。
“大人？”二狗子疑惑地叫道。
司马懿回过神来，低声道：“回府。”
马车驶离宫门，司马懿着记言笔，脑中飞速运转：曹真请战平叛，必定会借机扩军。而城南别院的秘密，也必须尽快查清。
风暴，远未结束。
而此刻的宫中，曹叡独自坐在御书房内，把玩着一枚玉佩。
“司马仲达，曹子丹……”他轻声自语，“你二人皆以为朕年幼可欺，却不知朕早己看透你们的心思。”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天空：“母后与曹真走得太近，这不是好事。但司马懿……此人太过深沉，也不可全信。”
一名内侍轻声进来：“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曹叡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知道了，朕这就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专权？哼，这满朝文武，谁不想专权？朕倒要看看，你们能狂到几时！”
窗外，乌云渐散，阳光初露，但大魏朝堂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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