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的清晨总裹着一层淡雾,咸湿的海风穿过老街的巷口,把青石板上的露珠吹得滚来滚去,像撒了一地碎玻璃。韩起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指尖捏着韩明钱包里的黑白照片,指腹反复着边缘的胶带——那是韩明用透明胶带补了又补的痕迹,胶带上沾着细小的沙粒,是海边老街特有的印记。
照片里的“安阳堂”牌匾虽然模糊,但“安阳”二字的笔锋很清晰,是楷书,和他在南京图书馆查到的韩琦支系堂号拓片一模一样。韩起把照片平铺在桌上,又拿出那张洇水的字条,用镇纸压平——“世忠后?非也……安阳堂……黄岩……不可说……”,蓝墨水在纸上晕开的痕迹像一团迷雾,把“韩世忠”和“韩琦”两个名字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阿起,早饭好了,先吃碗粥再看。”母亲王丽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过来,碗里是红薯粥,上面撒了点白糖,热气裹着甜香飘过来,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她把碗放在韩起面前,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和字条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些东西还是收好吧,昨晚我总觉得窗外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偷听,别被族长的人看到了。”
韩起抬头,看到母亲眼底的红血丝——她肯定是担心了一整晚没睡好。他接过碗,喝了一口粥,红薯的甜和糯米的糯混在一起,是家里熟悉的味道。“妈,我知道了,看完就收起来。”他放下碗,把照片和字条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对了,爸呢?一大早没看到他。”
“你爸去海边了,说去看看你韩阿公的修船铺有没有开门,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安阳堂的事。”王丽坐在韩起对面,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八仙桌的边角——这张桌子是太爷爷传下来的,红木的,桌面刻着简单的缠枝莲纹,有些地方己经磨得发亮,“你爸还说,要是韩阿公知道,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点线索,他在老街住了一辈子,知道的老事多。”
韩起点点头,又拿起昨天从祠堂后室找到的老谱。老谱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己经褪色成了淡蓝色,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的纸板。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纸页泛黄发脆,每页的边缘都用细棉线修补过,显然是太爷爷生前精心保管过的。之前找到的“自……迁楚门”残页夹在第37页和第38页之间,被一张旧报纸包着,报纸是1958年的《浙江日报》,上面还登着楚门渔港大丰收的新闻。
他把老谱摊开在桌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仔细看着“自……迁楚门”那一页。被撕掉的部分边缘很整齐,像是用美工刀割的,不是用手扯的,说明撕纸的人很小心,怕留下痕迹。他用手指轻轻摸过撕痕,能感觉到纸纤维的断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撕纸的人会不会就是太爷爷?他为什么要撕掉这一页?是为了保护什么,还是为了隐藏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响,是韩阿婆推门的声音。韩起抬头,看到韩阿婆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头发上还沾着点雾水,显然是一大早从家里赶来的。“阿起,建国在家吗?我有急事跟你们说。”韩阿婆的声音有些发颤,手里的布包攥得很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韩阿婆,您来了,快坐。”王丽连忙站起来,给韩阿婆搬了个竹椅,又倒了杯热水,“建国去海边找韩阿公了,应该快回来了。您先喝口水,慢慢说。”
韩阿婆接过水杯,却没喝,把布包放在桌上,推到韩起面前:“这是韩德山让我给你的,他今早天没亮就来敲我家门,说让我务必把这个交给你,还说‘老谱的秘密在封底,别只看里面的纸页’。他没多说别的,放下布包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像是怕被人跟踪。”
韩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赶紧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张老谱残页,和他之前找到的那半张一模一样,纸页的材质、字迹的风格都完全一致。他把两张残页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一页,上面的字迹终于清晰了:“自黄岩迁楚门,历三世,隐其姓,改韩氏,以避祸。”
“隐其姓,改韩氏……”韩起反复念着这六个字,心脏“砰砰”地跳,像有只小鼓在胸口敲。原来韩家原本不姓韩,是为了躲避灾祸才改的姓!那他们原本姓什么?是韩琦的韩,还是韩世忠的韩,或者是其他的姓?“韩阿婆,韩德山有没有说,我们原本姓什么?或者‘避祸’是避什么祸?”
韩阿婆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水,才慢慢开口:“他没说,只说了那一句。不过我今早来的时候,在老街的拐角看到了两个穿深蓝色长衫的人,跟昨天跟踪你们的人一模一样,他们站在韩德山家的门口,像是在守着他。我怕被他们发现,绕了三条小巷才过来的,现在想想还后怕。”
韩起握紧了手里的残页,指腹能感觉到纸页的粗糙。他抬头看向桌上的老谱,突然想起韩德山说的“老谱的秘密在封底,别只看里面的纸页”。他赶紧把老谱拿过来,翻到封底——封底是深蓝色的布面,和封面一样,己经褪色了,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看起来很普通。
“封底有什么秘密啊?”王丽凑过来看,用手指摸了摸封底的布面,“这布面都旧成这样了,除了有点磨破的痕迹,没什么特别的啊。”
韩起也觉得奇怪,他把老谱翻过来,封底朝下放在桌上,用手轻轻拍打——没听到什么声音。他又把老谱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难道韩德山说的“秘密”不是指封底的布面,而是指封底里面的纸板?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手指轻轻抠了抠封底布面的边缘——布面和纸板之间有些松动,像是用胶水粘的,时间久了,胶水失去了粘性。他小心地把布面和纸板分开一点,突然感觉到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纸板的质感,而是金属的冰凉。
“有东西!”韩起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赶紧把布面掀开——封底的纸板里面夹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盒子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龙纹,龙纹的样式很古朴,像是宋代的风格。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上面有一个小锁,锁孔是圆形的,很小,只有铅笔芯那么粗。
韩阿婆和王丽都凑过来看,眼睛里满是惊讶。“这是什么啊?怎么会藏在老谱的封底里?”王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伸手想摸一下盒子,却被韩起拦住了。
“别碰,说不定上面有机关,或者有指纹。”韩起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盒子很沉,比看起来重很多,摇一摇,能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哗啦”声,像是纸张或者钱币。“韩阿婆,您知道这个盒子吗?或者韩德山有没有跟您提过类似的盒子?”
韩阿婆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疑惑:“我没见过这个盒子,韩德山也没提过。不过你太爷爷生前,经常把老谱锁在柜子里,不让别人碰,还说‘老谱是韩家的根,不能丢,也不能让外人看’。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老谱里真的藏着大秘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父亲的脚步声。韩起抬头,看到父亲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阿起,韩阿婆,你们都在啊。”父亲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我刚才去海边找韩阿公,他说他不知道安阳堂的事,不过他给了我这个——是你太爷爷生前用的笔记本,里面记了一些老事,说不定能有线索。”
韩起拿起笔记本,封面是棕色的皮革,己经磨损得厉害,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他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迹是太爷爷的,一笔一划很工整,是小楷。第一页写着:“民国三十八年,秋,族长召集族人,议修新谱,欲将祖源定为韩世忠,我不从,争执未果。后,老谱被撕一页,藏之。”
“民国三十八年……”韩起算了一下,那是1949年,正好是韩长发失踪的那一年!“爸,太爷爷说‘老谱被撕一页,藏之’,是不是就是我们找到的这张残页?他是不是知道新谱是伪造的,所以才把真的残页藏起来?”
父亲点了点头,脸色更凝重了:“很有可能。韩阿公还说,1949年秋天,族长把族里的老谱都收上去了,说是要统一修新谱,后来还回来的老谱,很多都少了几页,大家问族长,他只说‘不小心弄丢了’,没人敢多问。你太爷爷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偷偷把这张残页藏了起来,还把笔记本交给韩阿公保管,说‘以后交给阿起,让他知道真相’。”
韩起看着笔记本里的字迹,又看了看桌上的黄铜盒子和残页,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太爷爷知道新谱是伪造的,韩德山知道老谱的秘密在封底,韩根生知道韩家不是韩世忠的后代,他们都知道一部分真相,却都不敢明说,像是在共同守护一个巨大的秘密。
“那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王丽指着黄铜盒子,声音里带着担忧,“会不会是太爷爷留下的证据?或者是韩家原本的族谱?要是被族长的人发现了,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韩起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肯定是解开韩家祖源之谜的关键。他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布包里,又把残页和笔记本收起来,放进老谱的封底里,再把老谱锁进柜子里——柜子是太爷爷留下的,上面有一把铜锁,钥匙由父亲保管着。
“我们现在有三个线索了。”韩起坐在竹椅上,慢慢梳理着,“第一,残页说我们从黄岩迁来,隐姓埋名改韩氏;第二,照片和字条说明我们不是韩世忠的后代,可能和韩琦的安阳堂有关;第三,黄铜盒子里肯定有更重要的秘密,说不定能告诉我们原本姓什么,避的是什么祸。”
“还有韩长发的事。”父亲突然开口,他坐在韩起对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韩阿公说,1949年韩长发失踪后,族长派人搜过他的家,拿走了他所有的书和笔记,还说‘韩长发知道得太多了,不能留’。现在想想,韩长发肯定也是查到了韩家的秘密,才被族长的人灭口的。”
韩起的心一沉,他想起韩阿婆说的“韩长发被元兵的后人追杀”,又想起父亲说的“被族长的人灭口”,到底哪个是真的?还是说,两者都有关系?族长的人和元兵的后人,是不是同一伙人?
就在这时,韩起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叶曦打来的。他赶紧接起电话,叶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兴奋:“阿起,我查到了!黄岩龙溪镇山外张村有一个韩氏祠堂,堂号是‘忠武堂’,是韩世忠支系的堂号,不过祠堂里的牌匾被人刮过,原本的堂号可能不是‘忠武堂’!我还查到,南宋时期,黄岩有一支韩氏,是从绍兴迁过去的,和韩世忠的家族有关,但这支韩氏在元初突然消失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韩起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叶曦的话又带来了新的线索——黄岩的韩氏祠堂原本可能不是韩世忠支系的,那会不会是韩琦支系的?或者是他们原本的家族?“叶曦,你能确定那支韩氏是在元初消失的吗?有没有可能他们迁到了楚门,就是我们韩家?”
“很有可能!”叶曦的声音更兴奋了,“我还查到,元初的时候,黄岩发生过一次战乱,很多人都迁走了,楚门当时是偏僻的渔村,很多人都去那里避祸。不过我还没找到具体的迁徙记录,需要去黄岩的文史馆查更多的资料。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来黄岩?我己经跟黄岩文史馆的专家联系好了,他们愿意帮我们查老谱。”
韩起看了看父亲和韩阿婆,父亲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坚定:“我们明天就去黄岩,尽快找到线索。”
挂了电话,韩起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疑惑。黄岩的韩氏祠堂、元初的迁徙、被刮过的牌匾、隐姓埋名的韩家,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慢慢开始串联起来,但还有很多谜团没解开——他们原本姓什么?黄铜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族长为什么要伪造新谱?韩长发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明天去黄岩,一定要小心。”韩阿婆站起来,准备回家,“我今早看到的那两个穿深蓝色长衫的人,说不定就是族长派去跟踪韩德山的,他们肯定也知道你们要去黄岩,会盯着你们的。你们路上别跟陌生人说话,到了黄岩先找个地方住下,别轻易暴露行踪。”
“谢谢您,韩阿婆,我们会小心的。”韩起送韩阿婆到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老街的巷口,心里充满了感激。
回到堂屋,父亲看着韩起,眼神里带着期待:“阿起,明天去黄岩,我们一定要找到答案,不管我们原本姓什么,不管我们的祖源是谁,我们都要知道真相,不能再让这个秘密藏下去了。”
韩起点点头,他摸了摸贴身的布包,黄铜盒子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让他心里很踏实。他知道,明天去黄岩,会遇到更多的线索,也会遇到更多的危险,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太爷爷的心愿,为了韩家的后代,也为了自己,他一定要找到韩家的根,揭开那个隐藏了几百年的秘密。
窗外的雾慢慢散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堂屋,落在八仙桌上,把桌上的老谱、笔记本和照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韩起看着这些线索,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力量——不管前面有多少迷雾,不管有多少人想阻止他们,他都要走下去,首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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