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的日子，因为新住户的到来，变得……更加鸡飞狗跳。
那五只皮克精在经过最初的惊恐和试探后，迅速发现了郝运来外强中干的本质以及哕哕那温和（或者说懒得动弹）的性情。它们开始将道观视为一个新的、充满探索乐趣的游乐场。虽然不敢再偷东西（主要是郝运来把食物藏得很严实），但它们酷爱恶作剧：把郝运来的道袍带子打成死结，在他打坐时用草叶挠他鼻子，甚至试图给呼呼大睡的哕哕“打扮”上野花和枯枝。
郝运来不胜其烦，几次试图用“凝滞咒”恐吓它们，却发现这咒语时灵时不灵，而且极其耗费心神，用一次就得头晕半天。他严重怀疑上次能成功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沟通更是困难，他接收到的皮克精的意念大多是“好玩”、“痒痒”、“亮晶晶？”之类破碎杂乱的信息。
唯一的好处是，这些小东西似乎真的惧怕并厌恶那柄生锈柴刀。郝运来不得不天天把柴刀别在腰后，走路叮当作响，像个樵夫多过像道士。
这一日午后，郝运来正对着哕哕练习他那半生不熟的“跨位面沟通”，试图搞清楚它核心那点混沌光芒到底是啥，院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清冷而严肃的声音。
“福生无量天尊。此地可是清风观？”
郝运来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轻道人站在院门外。来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穿一袭浆洗得有些发白但十分整洁的青色道袍，背着一柄古朴长剑，眉目清朗，身姿挺拔，站在那里自有一股端正严谨的气度，与清风观的破落颓败格格不入。
郝运来心里咯噔一下。这气质，这打扮，一看就是正宗玄门出身，不是他这种野路子。该不会是来调查什么的吧？还是看他挂那块“异域邪祟”的招牌不顺眼？
他赶紧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虽然没啥用），挤出一个热情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正是寒观。在下郝运来，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从何而来？有何贵干？”
年轻道人目光扫过院内：歪斜的殿宇，斑驳的墙壁，瘫在角落的不明果冻状生物（哕哕），以及从窗户、门缝里偷偷探出几个小脑袋、好奇张望的绿色小精怪（皮克精）。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依礼拱手：
“贫道林皓轩，乃‘妙真观’门下弟子。奉师命下山巡查西方，听闻此地近来异动频发，特来查看。”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调子，“郝道友方才……是在与那异物交谈？”他目光落在哕哕身上，带着明显的审视和警惕。妙真观虽非天下顶尖大派，却也以戒律严谨、道法正统著称，门下弟子多以肃清地方、护佑安宁为己任。
郝运来心里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却哈哈一笑：“林道友误会了，贫道只是……嗯，在练习一种独特的感应法门，试图感知天地万物之灵性耳。”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友说异动？不知是指何种异动？”
林皓轩的目光从哕哕身上移开，又瞥了一眼那些迅速缩回去的皮克精脑袋，沉声道：“近日附近村落时有怪事发生。有农户称家中器物夜间自行移动，并有微弱光华闪烁；有樵夫山中迷路，言见七彩迷雾，伴有惑人心神的低语；还有牲畜无故惊惶。家师疑有妖邪或精怪作祟，命我前来探查。方才路过山下村落，听闻村民言及郝道友似乎……精擅处理此类‘异域’怪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怀疑。显然，“异域”这个说法让他很是在意。
郝运来心里叫苦，肯定是张老三或者李掌柜他们把事儿说出去了。他干咳一声：“略懂，略懂皮毛罢了。都是乡野村民以讹传讹，当不得真。贫道在此清修，也只是偶尔帮乡邻解决些小麻烦，比如驱赶些偷食的小兽之类。”他试图蒙混过关。
就在这时，院墙根下，几只皮克精似乎因为争抢一块亮晶晶的小石子发生了争执，发出细碎的“吱吱”声，甚至互相推搡起来。
林皓轩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声音来源，手己按上剑柄：“何物喧哗？！”
郝运来头皮发麻，连忙挡在他身前，干笑道：“无事无事！是贫道养的几只……呃……灵宠！对，灵宠！性情温顺，就是有点调皮，呵呵呵……”
“灵宠？”林皓轩眼中的怀疑更深了。那绿色皮肤、尖耳朵的模样，他可从未在《山诲异志》或《精怪札记》上见过。那瘫在角落的果冻状物事，更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气息，非妖非灵，亦非善类。
他正欲仔细询问，山下突然匆匆跑来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停在观外，对着里面大喊：“郝、郝道长！不好了！村头、村头老黄家的牛圈又闹妖怪了！这次、这次好多光！晃得人眼晕！牛都惊了！”
郝运来一愣，老黄家？他没接这家的委托啊？
林皓轩却神色一凛：“果然有妖物作祟！带路！”他不由分说，立刻让那半大小子前面带路，同时看了郝运来一眼，“郝道友既是此间主人，渭少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又精擅此道，不妨同往一观？”
郝运来心里把那群惹事精骂了八百遍，但此刻被架了起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两人随着报信的孩子快步下山，来到村头老黄家的牛圈外。只见周围己经围了几个村民，指指点点，面带惊惶。牛圈里，几头黄牛焦躁不安地打着转，不时发出惊恐的哞叫。
而牛圈的上空和草料堆里，赫然飞舞着七八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仿佛由闪烁的水晶或光芒构成的小人！它们发出风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速度快得惊人，在空中追逐嬉戏，身上不断洒落星星点点的、令人目眩的彩色光屑。这些光屑落在牛眼睛里，自然引得牛群惊恐不己。
“这是……山魅？还是荧惑之精？”林皓轩面色凝重，手捏剑诀，背后的长剑己然出鞘三寸，寒光闪闪。他能感觉到这些小东西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绝非普通精怪，但也与他认知中的妖邪之气不同。
郝运来一看，心里却是一松。还好还好，是“晶精”！图鉴上有记载，一种元素类的精怪，性情活泼调皮，喜好亮闪闪的东西和恶作剧，通常无害，就是容易吓到牲畜和凡人。
他刚想开口解释，林皓轩却己经出手了！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林皓轩并指如剑，一道淡青色的剑气脱手而出，精准地射向其中一只飞舞的晶精。妙真观弟子，基本功确实扎实。
然而，那剑气穿过晶精的身体，仿佛穿过了一道光影，竟未能造成任何伤害！那晶精只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然后身上光芒一闪，洒出更多更亮的光屑，像是在抗议。
林皓轩一愣，他的剑气竟无效？
郝运来赶紧拉住他：“林道友！且慢！此物非妖非邪，乃是‘晶精’，乃元素之灵，寻常物理和法术攻击效果不佳！它们只是顽皮，并无恶意！”
“晶精？”林皓轩眉头紧锁，对这个名字感到无比陌生，“元素之灵？郝道友从何得知？为何《精怪札记》上从未记载？”
“这个……贫道也是从一些孤本残卷中偶然得知……”郝运来支吾着，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根据图鉴记载，这玩意儿厌弃沉闷肮脏之物……
他目光扫过牛圈，眼前一亮，有了！
“老黄！快！取些淤泥来！越黑越臭越好！”郝运来冲着旁边吓傻的农户喊道。
老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从牛圈旁的水沟里挖了一盆黑臭的淤泥递过来。
郝运来接过泥盆，也顾不得脏了，用手抓起两把臭泥，对着空中那些飞舞的晶精就扔了过去！
“走你！”
臭泥自然砸不中速度飞快的晶精，但溅射开的污秽之气和那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开来，那些原本玩得正嗨的晶精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发出嫌弃的、尖锐的“叮铃”声，身上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它们极其厌恶地避开污泥溅射的区域，嬉笑声变成了不满的嘟囔，最后化作几道流光，嗖嗖地飞向远处山林，消失不见了。
牛圈上空的光屑缓缓消散，受惊的牛群也逐渐安静下来。
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林皓轩握着剑，看着郝运来满手的污泥，又看了看晶精消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困惑。
他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所学所练皆是正统道法，今日竟对这些“精怪”束手无策？反而这个看起来极不靠谱的清风观道士，用一盆淤泥……就给解决了？
还有，他口中的“晶精”、“元素之灵”……到底是什么？
郝运来在村民的感谢声中，尴尬地在水沟边洗手，心里琢磨着该不该收老黄点“驱邪费”，毕竟也算解决了问题不是？
林皓轩走到他身边，沉默了片刻，方才那股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缓和了不少，但疑惑更深：“郝道友，你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那些‘晶精’，还有你观中那些……‘灵宠’，它们的气息、形态，皆非我所知。莫非……真与‘异域’有关？”
他的目光锐利，似乎想从郝运来脸上找出答案。
郝运来心里叫苦不迭。完了，这古板较真的家伙，好像盯上自己了！
看来，这“异域邪祟”的生意，想瞒过这些正统道门的人，没那么容易了。而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似乎也渐渐不再是乡野怪谈那么简单了。
山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灵气也不同于魔气的奇异波动。
郝运来感觉，自己那诡异的麻烦吸引体质，恐怕又要升级了。而身边这位来自妙真观的“道友”，或许将会是他未来鸡飞狗跳的日子里，一个重要的……麻烦来源兼潜在盟友？
【第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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