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外，狼藉的草地上，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郝运来喘匀了气，抹了把鼻血，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对着那惊魂未定的异界少女说道：“咳咳……这位……姑娘？此地乃是大乾王朝辖下，青牛山清风观。贫道郝运来，这位是妙真观的林皓轩道友。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了。”他指了指天上，意指那道神来之笔的强光闪光。
那少女拍了拍沾满草屑的奇特裙袍，扶正了脑袋上那顶歪掉的尖帽子，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依旧充满了茫然和后怕：“大乾王朝？青牛山？我……我没听说过这些地名……我不是应该在星象塔的跨界传送阵里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木杖，又摸了摸身上，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完好无损，“我是薇奥拉，薇奥拉·星芒，星象塔的学徒……我明明是按照导师给的坐标进行短程传送练习的……”
“星象塔？跨界传送阵？”林皓轩捕捉到这两个词，眉头再次紧紧锁起。他打量着薇奥拉奇异的装扮和她手中那根蕴含着奇特能量的短木杖，又回想起刚才那匪夷所思的强光法术和眼魔的诡异，郝运来之前那套“异域”的说辞，此刻似乎有了一个活生生的证据摆在面前。但这证据太过冲击他的认知，让他一时难以完全接受。
“呃，薇奥拉姑娘，”郝运来接过话头，他对于接受“异界人”这件事显然比林皓轩容易得多，“或许……你的传送练习出了点小小的……偏差？据贫道观察，此地与你所知的世界，可能……呃……隔得有点远。”他尽量委婉地说道。
“偏差？远？”薇奥拉的小脸更白了，她紧张地攥紧了短木杖，“不可能！星象塔的传送阵是最稳定的！除非……除非是遇到了极强的空间乱流，或者……坐标被未知力量干扰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郝运来和林皓轩，眼神里带上一丝警惕，“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的能量环境好奇怪……既不是纯粹的魔能，也不是元素位面……还有刚才那只巡空邪眼！它们通常只活跃在幽暗地域或者某些死魔法区域边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话语里夹杂着大量郝运来和林皓轩听不懂的术语，但大致意思明白：她迷路了，而且这里的环境让她很困惑。
“我们是修道之人。”林皓轩沉声回答，试图稳住局面，“姑娘不必惊慌，我等并非歹人。只是此地近来确有多起异象发生，多有……如姑娘这般形容奇特的生物出现。方才那邪眼，亦是其中之一。”他顿了顿，看向郝运来，眼神意味复杂，“郝道友，看来你所言……非虚。”
郝运来干笑两声，心里暗道：现在信了吧？嘴上却说：“林道友过奖，贫道也只是略知皮毛。当务之急，是安顿好薇奥拉姑娘，再从长计议。”
他将薇奥拉请进观内。薇奥拉对清风观的破败程度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惊讶（“你们的法师塔……呃，道观，都这么……古朴吗？”），但对哕哕和偷偷张望的皮克精反而表现出了更多的好奇。
“哇！这是……原生质黏怪？好稀有的品种！它的核心光芒好奇特！”薇奥拉试图用短木杖去戳哕哕，被郝运来赶紧拦住。
“哕哕兄脾气好，但不喜欢被戳……话说姑娘你认识这东西？” “只在《罕见构装体与元素生命图鉴》里看到过类似的插图，但书上说它们大多没有智慧，只是遵循本能吞噬……” “这些是皮克精？它们的形态好像和我认知的有点不一样，更……绿一些？是地域变种吗？” “呃，大概吧……它们主要是有点吵和调皮……”
林皓轩看着郝运来和薇奥拉居然能就这些“异域生物”进行（看似）专业的交流，虽然很多词听不懂，但感觉大受震撼，三观持续受到冲击。
郝运来给薇奥拉倒了碗水，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这个世界是修仙文明，最近不知为何开始出现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和现象，而他自己不幸（或者说有幸？）似乎特别容易吸引这些东西。
薇奥拉听得一愣一愣的：“修仙？灵气？天庭？……天哪，导师说的竟然是真的！真的存在截然不同的能量体系和文明形态！我还以为那只是古代法师们的臆想！”她显得既害怕又兴奋，一种研究者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迷路的恐慌。
“姑娘的世界……是以魔法为基础？”郝运来试探着问，同时悄悄给林皓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听着。
“魔法是基石之一。”薇奥拉点头，“我们依靠冥想引导魔网能量，或者与元素界、星界沟通来施展法术。像刚才那个闪光术，就是很基础的光系魔法，不过我好像用力过猛了……”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的魔力控制一首不太稳定，导师说我还需要更多练习……”
郝运来和林皓轩默默记下“魔网”、“元素界”、“星界”这些新词。
“那姑娘可知，为何两个世界会突然产生交集？那些空间裂缝又是怎么回事？”林皓轩问出了关键问题。
薇奥拉皱起眉头，努力思考：“我不确定……大规模、稳定的位面通道需要极其强大的能量和精准的坐标才能建立，通常只有传奇法师或者神祇才能做到。但如果是自然产生的临时裂缝……往往是因为两个位面之间的‘壁垒’变得薄弱了。这可能是因为某个位面能量剧烈波动、强大的空间魔法实验失败、或者……某种能扭曲空间的神器或古老存在苏醒……”
她的话提供了几个可能的方向，但依旧迷雾重重。
“混沌之源……”郝运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碎片的存在感似乎微弱地跳动了一下。这东西会是关键吗？
就在这时，薇奥拉忽然轻呼一声，从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一个水晶圆盘。圆盘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忽明忽暗的紫色光晕，表面还有细小的电弧跳动。
“我的位面指南针！它刚才在混乱中没反应，现在好像稳定一些了！”她惊喜道，但随即又苦恼起来，“可是……它的指针在疯狂乱转，根本无法锁定任何一个己知位面坐标！这里的空间参数完全是混乱的！”
郝运来和林皓轩凑过去看，那水晶圆盘上的指针的确像没头苍蝇一样旋转不休。
“而且，”薇奥拉补充道，脸色又垮了下来，“它储存的能量不多了，恐怕支撑不了几次定位尝试……我需要给它补充魔能，或者找到这个世界的类似能量……”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如何帮助薇奥拉找到回家的路？甚至，先要搞清楚她是怎么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清风观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跨位面学术交流”状态。
薇奥拉暂时在观里住了下来（郝运来含泪提供了本就拮据的口粮，并暗示林皓轩既然留下了也该交点“伙食费”和“场地保护费”）。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从修炼境界问到丹药符箓，从天庭架构问到民间传说。
郝运来负责主要解答，仗着祖传杂书看得多，吹得天花乱坠，偶尔还能引用几句《异域魔物图鉴》里的内容，唬得薇奥拉一愣一愣，首呼“郝道长知识渊博”。
林皓轩则大多时候沉默地在一旁打坐调息，修复与眼魔一战中受损的飞剑和消耗的真元，偶尔听到郝运来吹得太过分或者有明显错误时，才会忍不住出言纠正几句，并试图向薇奥拉解释更“正统”的修仙知识，结果往往因为术语体系不同，解释得比郝运来还让人迷糊。
同时，薇奥拉也在努力适应这个“魔力稀薄”（她认为）但“灵气充沛”（郝林二人解释）的环境。她尝试冥想，却发现难以捕捉到这个世界的“魔网”波动，反而经常不小心引动周围的灵气，造成一些小范围的、效果诡异的骚乱。
比如有一次她试图用“清洁术”打扫偏房，结果引来的灵气却把郝运来藏床底的几本宝贝杂书给弄得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一样，字迹模糊不清。还有一次她想生火做饭，一个小火球术甩出去，锅没热，反倒把灶台旁的一摞柴火变成了某种闪烁着绿光的、一碰就碎成粉末的结晶态……
郝运来看得心惊肉跳，严令禁止她在观内随意练习魔法，除非有他“护法”（其实就是看着别把道观点了）。
而林皓轩则对薇奥拉的魔法原理产生了浓厚的（学术上的）兴趣。他时常拿着那本《异域魔物图鉴（疑似臆想）》，指着上面的插图和薇奥拉讨论。
“薇奥拉姑娘，依你之见，此物‘眼魔’，其射线攻击原理，是源于精神力量，还是某种负能量转化？” “林道友，我觉得更接近扭曲的负能量和心灵力量的混合，它们通常栖息在……” “那这‘皮克精’，其恶作剧天性，是本能，还是某种类法术能力？” “应该是天生的类法术能力倾向，偏向扰乱和幻术系，但很微弱……”
郝运来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嘴：“管它什么原理，知道怕什么就行。眼魔怕强光，皮克精怕臭泥，简单实用！”
虽然交流磕磕绊绊，文化隔阂巨大，但三人之间一种奇特的、基于共同经历和面对未知的临时伙伴关系，正在慢慢形成。
薇奥拉也逐渐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缓和过来，虽然想家的情绪时有流露，但研究异世界的新奇感以及郝林二人（主要是郝运来）的插科打诨，让她暂时安定了下来。她开始帮忙记录那些出现在清风观周围的异界生物特征，并用她的魔法知识尝试进行分析，提供了不少郝运来那本图鉴上没有的细节。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薇奥拉正在尝试用她的位面指南针配合一块下品灵石（郝运来忍痛提供的）来校准这个世界的能量频率，指南针突然发出急促的、不同于以往的尖锐嗡鸣声，表面的紫色光晕剧烈闪烁，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青牛山深处。
几乎同时，郝运来胸口那混沌之源的碎片猛地悸动了一下，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渴望与牵引感，指向同一个方向！
郝运来脸色微变。 林皓轩也感应到了山中某处传来的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带着与眼魔相似的不祥气息。
三人对视一眼。
“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被引动了？”薇奥拉紧张地握紧了指南针。 “能量波动异常，非比寻常。”林皓轩神色凝重。 郝运来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他的桃木剑和柴刀：“走吧，看来‘业务’又上门了。这次……恐怕不是偷点心的皮克精那么简单了。”
青牛山的阴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仿佛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和秘密。这临时组成的、画风迥异的三人小队，即将踏上第一次主动的探索之旅。
【第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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