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在那个诡异的笑容定格了数秒后，悄然熄灭，恢复成一片漆黑。
安全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被抽干，变得粘稠而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三张脸孔上同步浮现的猩红光芒，以及那混合了无数人声的合音，依旧在林涛和苏晴的耳边回响，像是一道冰冷的魔咒，挥之不去。
“以整座京州城为棋盘……”苏晴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捧着的热水杯传来一丝暖意，却无法驱散从心底泛起的寒气。
她终于明白，“先生”的疯狂，远超她的想象。
之前的碎尸案，星辰娱乐的灭口，乃至校园里的刺杀，虽然手段残忍，但目标始终明确，范围也相对可控。可现在，他将目标，扩大到了整座拥有千万人口的城市。
这不是犯罪，这是宣战。
是对她这个“镜主”的宣战，也是对整座城市现有秩序的公然挑衅。
“混蛋！”
林涛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实木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体内翻涌。
他第一时间抓起手机，拨通了市局指挥中心的电话。
“我是林涛！立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那个‘第九局’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有什么权限！”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回复，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林队……查不到。我们的内部系统里，根本没有这个部门的任何记录。他们的证件和文件，在我们这里显示的权限是……绝密，无法查询。”
“废物！”林涛低吼一声，猛地挂断了电话。他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线索，被这该死的“第九局”硬生生掐断了。那三个刚刚苏醒的傀儡，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能够接触到“黑蝴蝶”组织的活口，现在却落入了立场不明的第三方手中。
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敌人刚刚通过医院的监控，当着他和警方的面，对苏晴下达了战书。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即便是被第九局控制，那三个人，依然是“先生”可以随时操控的媒介！
他们就像三颗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定时炸弹，随时可以传递信息，甚至……进行破坏。
“林警官。”
苏晴清冷的声音，让狂怒中的林涛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看到苏晴己经放下了水杯，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虽然疲惫，却异常清明，没有丝毫的慌乱。
“没用的。”苏晴摇了摇头，“他们既然能拿出连你们警方系统都无法查询的绝密文件，就说明他们的层级，远在你们之上。硬碰硬，你找不到任何答案。”
林涛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的憋屈和愤怒无处发泄。作为一名刑警，他习惯了掌控全局，习惯了顺着线索将罪犯绳之以法。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蒙住双眼的拳击手，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暗处的攻击，连对手的轮廓都看不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个混蛋说他己经落下了第一颗棋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苏晴沉默了。
她也想知道。
以城市为棋盘，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疯子的狂言。但她知道，“先生”不是疯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明确的目的。
她闭上眼睛，试图再次沟通脑海中那本己经恢复平静的《玄门秘要》。然而，使用“玄门敕令”的后遗症此刻完全显现了出来。她的精神力像是被彻底抽干的池塘，只剩下干涸的塘底，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都无法再感知到一丝一毫的玄妙气息。
那本书，此刻在她脑海中，就真的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古籍，再无任何异样。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苏晴睁开眼，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那台己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上。
“把刚才的监控录像，再放一遍。”她对林涛说。
林涛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他调出录像，将最后那段三名傀儡被远程操控的画面，重新播放了一遍。
画面中，三个人同步抬头，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镜头。
“小镜主……你弄碎了我的玩具……我很不高兴。”
“所以……我们来玩一个……更大的游戏吧。”
“以整座京州城为棋盘……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颗棋子……”
“己经，落下了。”
苏晴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屏幕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将这段话，在心中反复咀嚼。
“玩具……”她喃喃自语，“他指的是那三个傀儡体内的‘黑蝶’力量。他并不在乎傀儡本人的死活，只在乎他植入的力量被我抹除了。”
“更大的游戏……京州为棋盘……”苏晴的眉头紧紧蹙起，“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混乱。他在享受这个过程，他在炫耀他的能力，他在……逼我。”
“逼你？”林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对。”苏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知道我现在很虚弱，无法再使用那种力量。所以他要用整个城市来做赌注，逼我不得不出手，逼我不断消耗自己，首到……我彻底油尽灯枯，或者，找到某种可以一劳永逸对付我的方法。”
林涛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苏晴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们将陷入一个极其被动的死循环。
“第一颗棋子，己经落下……”苏晴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句话，不是预告，而是陈述。也就是说，在他通过那三个人传话的这一刻，甚至是在这之前，‘第一颗棋子’所代表的事件，就己经发生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涛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一部连接着市局最高级别警报系统的红色手机，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蜂鸣声！
这是代表京州市发生最高级别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的警报！
林涛脸色一变，立刻接通了电话。
“林队！人民广场！出大事了！”电话那头，传来指挥中心调度员惊惶失措的声音。
“说清楚！什么事！”
“人民广场中心那座‘京州之父’的铜像……铜像它……它‘哭’了！”
“什么叫哭了？！”林涛厉声喝道。
“是血！林队！”调度员的声音都在发颤，“铜像的眼睛里，正在不断地往外流……流血！像眼泪一样！现在整个广场都乱套了！我们的人正在紧急疏散人群！”
林涛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猛地转头，与苏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第一颗棋子。
这就是“先生”落下的第一颗棋子！
他没有选择杀人，没有选择爆炸，而是用这样一种诡异、恐怖、足以瞬间摧毁公众安全感的方式，向整座城市，宣告了他“游戏”的开始！
“把现场的实时监控画面，立刻切过来！”林涛对着电话怒吼道。
下一秒，安全屋内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再次亮起，画面切换到了京州市人民广场的实时监控。
只见广场中央，那座高达十米、象征着京州开拓精神的城市奠基人铜像，此刻正呈现出一副无比诡异的景象。
铜像的双眼中，两条殷红的、粘稠的“血泪”，正顺着古铜色的脸颊缓缓流下，在下午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泽。铜像下方，己经汇聚了一大滩暗红色的液体，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无数的市民在远处围观，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可思议。闪烁的警灯和声嘶力竭维持秩序的警察，让整个场面显得混乱不堪。
“技术队分析过那液体是什么东西吗？”林涛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要结出冰碴。
“分析了，林队……”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困惑，“是……猪血。混杂了一些抗凝剂和化学增稠剂，成分很简单。我们的人检查了铜像，没有发现任何外部的泵机或者管道，这些‘血泪’……就像是凭空从铜像的眼睛里冒出来的一样。”
凭空冒出来？
林涛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知道，这又是那种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超自然力量。
“先生”在用这种方式，向他，向苏晴，也是向那个神秘的“第九局”示威。
“放大铜像底座的位置。”苏晴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涛立刻示意技术人员照做。
监控画面被迅速拉近、放大，清晰地对准了铜像那巨大的花岗岩底座。
在底座的正中央，原本光洁的石面上，此刻，赫然多出了一副用同样的“血迹”绘制而成的图案。
那图案的线条简单而扭曲，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
看清图案的一瞬间，苏晴和林涛的呼吸，同时停滞了。
那是一面……被一道闪电般的裂痕，彻底劈开的……
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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