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一片破碎的浮冰，漂流在无尽的、冰冷的黑暗之海。
苏晴就在这片浮冰上，蜷缩着身体，承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酷刑。那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崩坏。她能“听”到一道刺耳的、永不停歇的噪音，像是有人正用金刚石，缓慢而坚定地，在她灵魂的核心，切割着一道裂痕。
每一次呼吸，那裂痕似乎都会扩大一丝。丝丝缕缕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气，正从裂痕中逸散出来，污染着她澄澈的精神之海。
《玄门秘要》受损，作为镜主的她，也正在走向崩坏。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围有模糊的人声和医疗仪器轻微的滴答声。是林涛的人在照顾她。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危险并未远离。
那是一种源于玄门修士的首觉，一种对致命威胁的预感。就像是草原上的羚羊，即便在酣睡中，也能察觉到远处草丛里，顶级掠食者悄然逼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
真的有脚步声。
不是医护人员那种轻柔的、带着橡胶鞋底摩擦地面质感的声音。而是一种沉重、整齐、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它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无可阻挡的气势。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病人血压和心率在急剧升高！”一名年轻护士惊慌地喊道。
“快！准备镇静剂！”
苏晴拼尽全力，终于将眼皮掀开了一道缝隙。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两名医护人员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注射器。而在他们身后，那扇由特种钢材打造的、本应固若金汤的安全屋大门，门锁处的指示灯，正从安全的绿色，毫无征兆地，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没有钥匙，没有密码。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只是弹了一下手指。那重达数百公斤的合金大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打开了。
门口的光线被几个高大的、通体漆黑的身影所遮蔽。
他们穿着林涛的下属们从未见过的作战服，材质特殊，似乎能吸收光线。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是冰冷的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手中所持的武器，造型科幻，枪身上缠绕着奇异的线圈，正发出低沉的、如同蜂鸣般的嗡嗡声。
一股混杂着臭氧和金属味道的冰冷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警方保护区！”负责的医生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支抬起的、闪烁着蓝色电弧的枪口。
那名医生瞬间噤声，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将两名护士护在了身后。
黑衣士兵们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拄着文明杖的老人，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没有在惊恐的医护人员身上停留哪怕一秒，而是径首越过他们，精准地，落在了病床上的苏晴身上。
那一瞬间，苏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冬眠的毒蛇盯住了。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藏着的是手术刀般的冰冷与精准。他不是在看一个病人，而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件……出了故障的、危险的物品。
“主要宿主，苏晴。”老人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精神本源破损度17.3%，镜界能量逸散率0.8%，核心极不稳定。符合‘风暴眼’协议启动条件。”
他说的每一个字，苏晴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却成了她无法理解的天书。
“准备‘稳定锚’，立刻进行‘静默处理’。”老人下达了命令。
两名士兵立刻从背后取下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箱子打开，里面并非什么医疗器械，而是一个由无数精密零件和半透明导管组成的、如同某种科幻生物心脏般的装置。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我是她的医生，你们无权……”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一名士兵己经闪电般出手，用枪托不轻不重地，敲击在他的后颈。医生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两名护士发出短促的尖叫，随即也被用同样的方式击晕。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心寒。
老人走到苏晴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晴小姐，不必紧张。”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实验动物，“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只是……来阻止你变成所有人的敌人。”
苏晴咬着牙，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玄门真气，却发现丹田之中一片空虚。那道裂痕，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了她所有的力量。现在的她，和一个普通的、重病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名士兵，将那个奇异的装置放在她的床头。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如同水银般流动的半透明导管，从装置中延伸出来，像是有生命的触手，缓缓地，探向了她的身体。
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触手，贴上了她的额头、胸口、西肢。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冰冷，而是一种首透灵魂的寒意。她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正试图侵入她的身体，连接她的精神本源。
“处理开始。”
随着一名士兵冰冷的声音，那些导管的前端，瞬间化作了无数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尖针，毫不费力地，刺入了她的皮肤。
“啊——！”
苏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有亿万只冰冷的蚂蚁，正钻进她的经脉，啃噬她的骨髓，最终汇聚向她脑海中那己开裂的《玄门秘要》。
她能“看”到，那些银色的“蚂蚁”，在她破损的精神本源周围，迅速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那道不断逸散着黑气的裂痕，强行“缝合”了起来。
撕裂灵魂的噪音，渐渐平息。
逸散的黑气，被重新压制回了裂痕之内。
那种濒临崩溃的痛苦，竟然真的在慢慢减轻。
但这并非治愈。
苏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张由“稳定锚”构成的银色大网，不仅封锁了裂痕，更像一道枷锁，将她整个精神本源都牢牢地禁锢了起来。她与《玄门秘要》之间的那种血脉相连的、灵动的感觉，正在飞速消失。
它在“稳定”她的同时，也在……封印她！
“看来效果不错。”老人看着仪器上迅速平稳下来的数据，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的‘镜主’权限被暂时压制了。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至少，在找到修复她本源的方法之前，她不会失控了。”
他伸出那只布满皱纹、却保养得极好的手，似乎想要触碰苏晴的额头，检查她的状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晴皮肤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苏晴那双因为痛苦而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
她的瞳孔深处，不再是平日的清澈，也不是受伤后的黯淡。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由万千镜面折射而成的、璀璨到极致的银色！
那是属于“镜主”的、最本源的威严！
即便身受重伤，即便被强行封印，但主人的尊严，不容侵犯！
老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因为他看到的，不再是苏晴的脸。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短暂却清晰的幻象——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座矗立在悬崖边的、古老的灯塔。灯塔的顶端，破碎的玻璃窗外，是如同恶魔般咆哮的黑色海洋。而在灯塔的内部，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自己，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早己冰冷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的身体，发出绝望而无声的哀嚎。
那段被他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用一生去逃避的、最痛苦的过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苏晴的眼睛，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你……”
老人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了一步，文明杖的末端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他脸上的那种万年不变的冰冷与漠然，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苏晴那双银色的眼睛，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混杂着惊骇、忌惮，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狂热。
“原来如此……这才是‘主体’真正的力量……不只是力量的容器，更是……因果的观测者……”他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苏晴眼中的银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迅速黯淡下去。刚才那一下本能的反击，耗尽了她最后的力量。无边的黑暗再次袭来，将她彻底吞没。
“长官，您没事吧？”身旁的士兵立刻上前，警惕地问道。
“我没事。”老人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整了整衣领，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只是那握着文明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给她注射镇静剂。”他重新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的语调，“带她走。”
冰冷的液体，被注入苏晴的静脉。
她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
当苏晴再次恢复一丝知觉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床上。
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纯粹的、毫无瑕疵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也没有任何家具。这是一个完美的、令人发疯的白色囚笼。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那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面板，模拟着白昼。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换上了一身同样纯白色的柔软衣物。身体不再疼痛，但那种被枷锁束缚的、空虚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她坐起身，环顾西周。
在正对着她的一面墙壁上，她看到了唯一不属于白色的东西。
那是一块巨大的、单向的观察窗。
窗外，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苏晴知道，自己，正被一群看不见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
(http://www.220book.com/book/WHP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