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辽东的屯工们就着喷香的腊肉大口吞咽白米饭时,远在滦州大营的丘福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军中断粮了。
最后一批随军口粮在昨天就已分发下去。
今天一早,伙夫营的军官硬着头皮来报,整个大营剩下的粮食已经不够五千名士兵吃上一顿饱饭了。
这个消息压在丘福心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些天他想尽了办法。
派出的征粮队一次又一次地被瞿能的骑兵袭扰。
那些骑兵就象一群沾在牛皮糖上的苍蝇,打不着也赶不走。
每次出去非但抢不到半点粮食,还要折损不少弟兄。
军中士气因此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士兵们每天饿着肚子,还要时刻防备着神出鬼没的敌人,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快要把这些铁打的汉子都逼疯了。
丘福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么耗下去,不等蓝玉的大军打过来,他们自己就要先饿死在这里。
必须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来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常规的征粮手段既然已经失效,那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帐外亲兵下达了一道冰冷的命令。
“来人!”
“点齐我麾下三百亲兵!”
“跟我进城!”
……
半个时辰后。
滦州城内最大的乡绅——王员外的府邸门前。
三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燕山精锐将这座豪奢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铁甲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森然寒光,沉重的马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淅。
肃杀的气氛让周围路过的百姓都远远躲开,不敢靠近。
丘福翻身下马。
他没有直接下令撞门,而是先派人去将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士绅全都“请”了过来。
他要杀鸡儆猴。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王府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朗声说道:“府内王员外听着!”
“我乃大明燕王麾下平叛前锋将军丘福!”
“如今大军在此粮草不济,奉燕王将令,特向尔等征调军粮!”
“限你等三日之内必须献出家中存粮的七成以充军用!”
“此乃为国尽忠之举,望尔等顾全大局,莫要自误!”
他的声音洪亮而威严,传遍了整条街道。
这是他给这些士绅的最后通谍,也是给自己找的一块“遮羞布”。
然而,府门之内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好半天,那扇厚重的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
一个穿着绸衫、留着山羊胡的管家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对着丘福点头哈腰地说道:“哎哟,原来是丘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只是我家老爷他这几日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实在是无法亲自出来迎接将军,还望将军海函。”
管家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滴水不漏。
“至于将军您说的军粮一事……”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唉,将军您有所不知啊,今年年景不好,收成欠佳,再加之之前辽东的贼兵也来骚扰过几次……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实在是……地主家也没有馀粮了啊!”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被“请”来的士绅们也都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王管家说的没错,我们真是没粮了!”
“求将军体谅,我们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啊!”
丘福看着眼前这群人虚伪的嘴脸,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呵。
好一个“偶感风寒”。
好一个“地主家也没有馀粮”。
真当他丘福是来跟你们说书唱戏的吗?
他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那个还在不停作揖的管家,不再废话。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撞门!”
两个字,冰冷而又充满了杀气。
“是!”
他身后十几名精壮士兵立刻应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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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抬起一根粗大的撞木,铆足了劲,狠狠撞向那扇朱漆大门!
“砰!”
一声巨响!
整个门框剧烈地颤斗!
门后的管家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往里跑。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那扇像征着王员外身份和地位的大门,在燕山精锐的暴力冲击下显得如此脆弱。
终于,“轰隆”一声!
大门被硬生生地撞开了!
丘福手按腰间的刀柄,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他穿过前院,直接来到正堂。
只见刚刚还“卧床不起”的王员外此刻正穿着一身锦衣,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太师椅上。
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丘福走到他的面前,没有说话。
“呛啷”一声,他拔出了腰间那把锋利的战刀。
然后,他猛地将战刀狠狠插在了王员外面前那张上好的花梨木八仙桌上!
刀身入木三分,兀自“嗡嗡”作响!
王员外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去。
丘福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道:“王员外。”
“我丘福是领兵打仗的粗人,不是来跟你磨嘴皮子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
“今天这粮,我必须带走。”
他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是自己老老实实地把粮仓打开,还是让我帮你把这宅子给拆了?”
赤裸裸的威胁,不加任何掩饰。
王员外看着眼前这个煞神,又看了看那把还在颤动的战刀,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答应,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真的会把他这里夷为平地。
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垮了。
“我……我开……”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这就带将军……去粮仓……”
……
王家的粮仓很大。
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差点闪瞎了那些饿了好几天的燕军士兵的眼睛。
丘福看着这满仓的粮食,再想想刚才管家那副“没有馀粮”的嘴脸,怒火更盛。
但他还是信守了自己之前的“承诺”。
“来人!”
“只取七成!”
“剩下的给王员外留着过冬!”
士兵们立刻动手。
一袋袋粮食被迅速搬上了早已等侯在外的马车。
王员外就那么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辛苦攒下的家当被一点一点搬空,心在滴血。
等到粮食装完车,丘福准备带人离开。
临走前,他又走到了王员外的面前。
他拍了拍王员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王员外。”
“你今天可是为我大明立了大功了啊。”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上报给燕王殿下,告诉他滦州士绅王某深明大义,主动‘献’粮以助军用!”
“到时候,王爷的封赏少不了你的!”
丘福特意在那个“献”字上加重了语气。
说完,他便哈哈大笑着,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的军队和满载的粮食扬长而去。
只留下王员外一个人,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面如死灰。
他完了。
被丘福这么一顶“主动献粮”的高帽子扣下来,他就被彻底架在了火上烤。
献粮,他得罪了滦州城里所有的乡绅,更得罪了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回来的辽东军。
不献粮,眼前这个煞神立刻就会要了他的命。
丘福用这种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方式暂时解决了军中的粮食危机。
却也象一个莽撞的农夫,一脚踹翻了滦州这个本就充满了各种矛盾的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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