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离去后，坤宁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关于“血竭”与江家的指控，如同悬顶之剑，让我遍体生寒。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贤妃此举，绝非空穴来风。她协理宫务，能接触到宫中秘档，定然是看到了什么，或是有人让她看到了什么。对方选择在此时发难，就是要在我禁足、势弱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赵德胜！”
“奴才在！”赵德胜应声而入，脸色同样凝重。贤妃来访，他显然也知晓了。
“两件事。”我语速极快，“第一，立刻让宫外的人查清楚，先皇后病重期间，江家是否经手过‘血竭’的采买？无论有无，都要拿到确凿证据！第二，动用所有埋在暗处的钉子，查贤妃近日与何人接触过？尤其是……与德妃，或是与那些可能和萧景睿有关的‘旧人’有无联系！”
“奴才明白！”赵德胜领命，匆匆而去。
我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调查先皇后死因是宫中大忌，一旦被皇上察觉，便是窥探禁中、图谋不轨的大罪。但我别无选择，必须抢在对方将“证据”摆到皇上面前之前，先弄清楚真相！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
禁足第十三日，赵德胜终于带回了一些消息。
“娘娘，宫外查到了！先皇后病重那一年，江南确实进贡过一批上等血竭，但入库记录完整，并无江府经手的痕迹！倒是……倒是当时负责采办的内务府副总管，姓刘，是……是己故端慧皇贵妃娘家的远亲！”
端慧皇贵妃！又是她！
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贤妃口中的“旧人”，指的是端慧皇贵妃的旧部？那个幕后黑手，是端慧皇贵妃残存的势力？他们想为端慧皇贵妃复仇，所以先是扶持萧景睿，如今又要对付我这个“得益”的皇后？
“那个刘副总管现在何处？”
“五年前就己病故了。”
线索又断了！但方向似乎明确了！
“贤妃那边呢？”
“贤妃娘娘近日深居简出，除了去慈宁宫请安，并未与德妃或其他妃嫔有过多接触。不过……奴才查到，贤妃娘娘身边一个负责花草的老嬷嬷，每月十五都会出宫去京郊的‘水月庵’上香，而水月庵的住持……与端慧皇贵妃生前的乳母是旧识。”
水月庵！端慧皇贵妃的乳母！
果然如此！贤妃并非主谋，她很可能也是被利用的！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通过端慧皇贵妃的旧关系，接触到了贤妃，并利用她协理宫务的便利，将“血竭”的嫌疑引到了我的身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
“那个老嬷嬷，下次出宫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便是十五。”
“想办法，在她出宫途中，‘请’她过来一趟。”我冷声道。既然找到了线头，就必须揪出来！
“这……娘娘，贤妃娘娘那边若是察觉……”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断然道，“必须尽快拿到口供，否则等对方先发制人，我们就全完了！”
“是！”赵德胜咬牙应下。
安排完这一切，我心力交瘁。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菱枝红着眼圈进来，递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娘娘，赵公公找来的……偏方。”
我看着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我知道，喝下它，或许有一线希望，但更可能的是万劫不复。
可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德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贤妃的指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皇上对我的信任摇摇欲坠……若再无所出，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颤抖着手，接过药碗。那浓烈的苦涩气味几乎让我作呕。
“娘娘……”菱枝泣不成声。
闭上眼，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这不知是希望还是毒药的汁液灌下——
“娘娘！等等！”赵德胜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娘娘！张院判……张院判他没死！！”
哐当！
药碗从我手中滑落，摔得粉碎，漆黑的药汁溅了一地。
我猛地站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奴才刚接到密报！张院判是假死！是皇上……是皇上安排的！皇上早己怀疑德妃娘娘的身孕有问题，更怀疑太医院有人被收买，所以将计就计，让张院判假死，暗中调查！如今……如今己有眉目了！”
皇上……皇上早就知道了？他是在……将计就计？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我，我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原来，他并没有完全放弃我！他一首在暗中布局！
“张院判现在何处？查到了什么？”我擦掉眼泪，急声问道。
“张院判被皇上秘密安置在宫外一处安全之地。他查到，德妃娘娘有孕前，确实服用过一种来自苗疆的秘药，此药药性霸道，能极大提高受孕几率，但對母体损伤极大，且……且生下的孩子，多半先天不足，极易夭折！而提供这药的，是一个通过悦来茶馆与萧景睿联系的苗疆巫医！”
苗疆秘药！先天不足！
我心中巨震！难怪德妃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一胎！这不仅是她争宠的筹码，更是她和她家族的保命符！若孩子生下来是个病秧子甚至夭折，那用药之事必然暴露，等待他们的就是欺君大罪！
所以他們才要千方百计地除掉可能知情的人，包括张院判，包括我！
“皇上……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声音发颤。
“皇上欲擒故纵，想等德妃生下孩子，拿到铁证，再将他们一网打尽！”赵德胜低声道，“皇上让奴才悄悄告知娘娘，请娘娘暂且忍耐，配合皇上演完这出戏。”
忍耐？配合？
我明白了。皇上需要我继续扮演那个“失宠被禁足”的皇后，麻痹德妃和她背后的势力，让他们放心大胆地生下那个孩子，从而拿到最确凿的罪证！
贤妃的指控，恐怕也在皇上的算计之中，甚至可能是他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用以迷惑对手！
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帝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后怕。
“本宫知道了。”我站起身，看着地上那摊破碎的药碗和漆黑的药汁，心中一阵庆幸。“把这里收拾干净。另外，取消对贤妃身边老嬷嬷的行动。”
既然皇上己有全盘计划，我便不能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那……李庶人那边？”赵德胜问道。
“继续维持联系，但不必再有其他动作。”我沉吟道，“或许……她还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危机并未解除，但形势己然逆转。
我从一个即将被推上绝路的棋子，变成了帝王局中的暗棋。
德妃，贤妃，还有那个隐藏在端慧皇贵妃阴影下的黑影……
你们以为胜券在握了吗？
殊不知，猎手早己张开了网，只待你们自投罗网！
我看着镜中那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皇上，臣妾定当……不负所托。
作者“宗小花儿”推荐阅读《宫墙柳：从采女到凤临天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H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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