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胜的禀报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在我心中层层扩散,久久不能平息。
淑妃,崔氏。
那个永远端着一副清冷婉约、与世无争模样的女人,竟会是这阴损寒毒的真正源头?是她,在借贤妃那把钝刀,试图剜去我的心肝?
震惊过后,是彻骨的冰寒。我早该想到的。在这后宫之中,越是表现得无欲无求的人,其野心往往藏得越深。清河崔氏,累世公卿,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们怎么会甘心只做一个寻常外戚?他们想要的,恐怕从来就不只是妃位之荣。
“娘娘,那人嘴硬得很,撬了几天,只说是受人所雇,去给那老嬷嬷送些银钱,其余一概不知。”赵德胜面带难色,“所用刑具皆未留明显痕迹,但他抵死不肯吐露雇主身份,训练有素,非寻常之辈。”
我捻着指尖,并不意外。淑妃既然敢动手,自然不会用轻易就能反口咬主的人。
“无妨,人扣住了便是证据。”我沉吟道,“那个别院,还有秋纹与福海在宝华殿的‘偶遇’,继续深挖,本宫不信他们每次碰面都能做得天衣无缝。”
“是。”赵德胜领命,又道,“只是……淑妃娘娘背景深厚,若无铁证,恐怕……”
我明白他的未尽之语。动淑妃,不仅仅是后宫争宠,更牵扯到前朝崔氏的势力。皇上即便再宠爱承稷与我,也要权衡朝局稳定。
“本宫知道。”我打断他,“所以,我们更需要耐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承稷。张院判虽用温补之药暂时稳住了情况,但寒毒未清,终究是隐患。我必须尽快找到解药,或者,逼得淑妃不得不拿出解药。
“那布老虎和玉铃铛,来源可查清了?”我问。
菱枝回道:“布老虎的棉絮是特制的,浸药手法高明,来源还在追查。玉铃铛倒是有些眉目,似是内府监早年的一批贡玉边角料所制,经手之人繁杂,年代也久,查起来需费些时日。”
内府监……那里水深,各宫势力盘根错节。
我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计较。既然淑妃想躲在暗处,那我便将她拉到明处来,让她也尝尝这被毒蛇窥视的滋味。
“菱枝,去将前几日江南进贡的那匹流光锦找出来,再备些上好的血燕。”我吩咐道,“随本宫去探望淑妃妹妹。”
菱枝一愣:“娘娘,您这是……”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淑妃妹妹协理六宫辛苦,本宫前去慰劳,有何不可?”
既然她以“贤德”示人,我便以“贤德”回敬。这后宫戏台,从来不止她一人会唱。
淑妃对于我的突然到访,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端庄模样,亲自迎到殿外。
“皇后娘娘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她屈膝行礼,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我含笑上前,亲手扶起她:“妹妹快请起。近日宫中事务繁杂,多亏妹妹与德妃从旁协助,本宫方能安心照顾承稷。今日得闲,特来看看妹妹。”
进入殿内,分主次坐下。淑妃的居所布置得清雅别致,多宝格上陈列着古籍、玉器,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画,处处透着书香世家的底蕴,与德妃宫中的英气爽利截然不同。
我目光扫过,状似无意地落在一盆开得正盛的绿萼梅上:“妹妹这梅花生得真好,冰清玉洁,倒是像极了妹妹的品格。”
淑妃浅浅一笑,亲自为我斟茶:“娘娘过誉了。不过是寻常花草,聊以点缀罢了。比不上娘娘宫中的牡丹,国色天香,才是真正匹配凤仪。”
言语机锋,滴水不漏。
我将带来的流光锦和血燕赐下,淑妃恭敬谢恩。
“说起来,”我轻抿一口茶,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承稷那孩子,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沾染了些许寒症,太医说需得仔细温养。本宫这心里,日夜难安。”
淑妃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关切之色:“大皇子凤子龙孙,自有上天庇佑,定会安然无恙。娘娘还需宽心,保重凤体才是。”她顿了顿,又道,“若娘娘不弃,臣妾娘家倒是有个调理幼儿虚寒的古方,或可请太医参详一二。”
她竟主动提及古方?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妹妹有心了。不知是何古方?若能对承稷有益,本宫定当重谢。”
淑妃从容道:“不过是些温补的药材,如肉桂、附子之类,具体分量需太医斟酌。臣妾稍后便写下,派人给娘娘送去。”
肉桂、附子……皆是性热大补之药,若用在己中寒毒的承稷身上,虚不受补,后果不堪设想!她是真想“帮忙”,还是想趁机加重承稷的病情?
我指甲微微掐入掌心,面上笑容不变:“那便有劳妹妹了。”
又闲话片刻,我方才起身告辞。淑妃恭恭敬敬地将我送至宫门外。
回坤宁宫的路上,菱枝忍不住低声道:“娘娘,淑妃她……她竟敢主动献方?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试探。”我冷声道,“试探我是否真的只以为承稷是寻常体寒,试探我是否查到了寒毒,更或许……是想借此方,进一步掌控承稷的病情。”
好一招以退为进!若我用了她的方子,承稷出事,她大可推说是个体差异或太医用药不当;若我不用,她也能借此观察我的反应。
“那方子……”菱枝担忧道。
“自然不用。”我断然道,“但你要让张院判‘仔细研究’一番,然后回话,就说方子甚好,但药性过于猛烈,与承稷目前温养之策略有冲突,暂且记下,待日后需要时再用。”
我要让她以为,我并未起疑,只是谨慎起见。
刚回到坤宁宫,却见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高无庸己在等候。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高无庸躬身行礼,“皇上请您即刻前往养心殿一趟。”
我心头一紧,这个时辰,皇上突然传召,所为何事?难道与淑妃有关?还是承稷中毒之事走漏了风声?
“可知皇上因何事传召?”我一边更衣,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高无庸垂首,声音平稳:“奴才不知。只是……淑妃娘娘方才去养心殿给皇上送了些亲手做的点心。”
淑妃刚见过我,转头就去了养心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该来的,终究会来。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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