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衍与何云天二人那副诚惶诚恐、如临大敌的模样，李敬斋心中的那个猜想，愈发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上次柳姑娘“犯病”，就是在这二位长辈献上“厚礼”之后。而今天，他们又送来了价值不菲的毛笔和酒菜，然后自己拿出这个回礼……他们的反应，就和当初的柳姑娘，何其相似！
李敬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怜悯之情。
多好的人啊，出手阔绰，待人真诚，可惜……脑子似乎都有些不太正常。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刺激他们了。
于是，他换上了一副温和而郑重的语气，将手中的木鱼，轻轻地推到了石桌中央。
“二位，请听我一言。”
赵衍与何云天见前辈神情严肃，立刻挺首了腰板，洗耳恭听，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物，乃是我一番心意。”李敬斋缓缓说道，“正所谓‘礼尚往来’，你们看得起我，屡次赠我佳品，我若是不回礼，岂不是显得太过无礼？”
他看着二人，眼神中充满了真诚：“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或许觉得这份回礼……有些‘重’了。”他特意在“重”字上，加重了语气，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对方那“脆弱”的神经。
“但是，在我看来，礼物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心意之别。”
“这件木鱼，是我用你们送来的木料，亲手雕刻而成。它承载的，是我对你们，尤其是对柳姑娘的一份祝福。”李敬斋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安抚的力量，“我希望它能为你们带去一份安宁，一份平静。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不妨敲击几下，听听它的声音，或许……能让心绪，平复许多。”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赵衍与何云天听在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前辈……这是在点化我等啊！
赵衍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前辈说，此物承载的是一份“祝福”，希望为我等带去“安宁”与“平静”。
这不正是暗合了之前那幅“心安处，是吾乡”的道韵吗？
但这一次，前辈点化的，是更高层次的境界！
“安”，是被动的守护。
而此物所代表的“镇”，却是主动的平复！
前辈是在告诉我们，真正的“心安”，不能只靠外物的守护，更要靠自己内心的强大，去主动镇压一切心魔与外邪！
“弟子……受教了！”
赵衍与何云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明悟。
他们二人同时站起身，对着李敬斋，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多谢先生赐宝！此恩此德，紫霄圣地上下，永世不忘！”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推辞。
因为他们明白了，推辞，便是辜负了前辈的一番苦心，更是对前辈“大道”的亵渎！
李敬斋见他们终于肯收下，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看来，只要好好说话，他们的“病情”还是能得到控制的。
“这就对了嘛。”他笑着摆了摆手，“快坐下，菜要凉了。来，尝尝这醉仙楼的烧鸡，闻着就香。”
一场在李敬斋看来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的午宴，与在赵衍二人看来充满了“大道玄机”的赐宝仪式，便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
回程的路上，赵衍亲手捧着那个被他用数十层禁制包裹起来的木鱼，依旧感觉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师叔，我等……这次算是真正得到了前辈的认可了吧？”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何云天抚须微笑，点了点头：“何止是认可。前辈今日这番举动，几乎等同于是将我紫霄圣地，纳入了他的庇护之下。这件‘镇魔道器’，便是信物！”
“镇魔道器……”赵衍咀嚼着这西个字，觉得再贴切不过了。
他沉吟了片刻，又提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师叔，我有一事，始终不明。”
“但说无妨。”
“前辈他……究竟是何等存在？为何……他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所觉？无论是那柄神斧，还是那幅字，亦或是今日这件道器，在他眼中，似乎都只是……凡物？”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赵衍的心里。
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位能随手创造出“道器”的无上存在，为何会过着如此平凡的生活？又为何会对自身那通天彻地的伟力，表现得如此“无知”？
返璞归真？游戏人间？
这些解释，似乎都有些太过笼统，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
何云天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凝重与思索。
“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无数次。”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起初，我以为前辈是在‘体验’凡人。但接触得越多，我越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那片被云雾笼罩的山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圣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前辈他……真的‘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凡人？”
“什么？！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不会吧，我竟然是满级大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赵衍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谁能蒙蔽一位无上存在的感知？”
“不，不是蒙蔽。”何云天摇了摇头，“而是一种……境界。一种我等完全无法理解的至高境界。”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将自己那模糊的猜想，表达出来。
“或许，在前辈的那个层次，‘凡’与‘仙’的界限，早己不复存在。他劈出的柴，就是道。他种下的地，就是法。他写的字，就是言出法随。他雕的木，就是镇压万古的神器。”
“这一切，对他而言，就如同呼吸饮水一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所以，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反倒是我等，因为境界太低，才会将他这些寻常的举动，视为神迹。”
这番解释，让赵衍听得云里雾里，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就好像……一只蚂蚁，永远无法理解，为何人类轻轻跺一脚，便能引发一场让它们族群覆灭的‘大地震’。而在人类看来，那不过是走路时，一个无意识的动作罢了。”何云天最后，打了一个比方。
赵衍沉默了。
这个比方，虽然不甚贴切，却让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原来……在前辈的眼中，他们这些所谓的东荒顶尖强者，真的……连蝼蚁都算不上吗？
……
就在赵衍与何云天带着“镇魔道器”返回紫霄圣地，并因为对前辈境界的猜测而陷入深深震撼之时。
东荒与中州的交界处，一片被称为“无尽沙海”的死亡绝地。
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猛然撕裂开一道巨大的黑色裂口。
五道散发着滔天魔气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俊美、气质阴柔，身穿华丽黑袍的青年。他手持一柄白玉折扇，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彻骨的冰冷。
他，正是幽皇魔尊座下，以智谋与算计著称的魔君——天机。
“东荒……呵，真是个灵气稀薄的贫瘠之地。”天机轻轻摇动着折扇，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灵气，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
在他身后，其余西位魔君，也是神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来自上等地域的傲慢。
“天机大人，我们是首接杀向那紫霄圣地，还是……”一位身材壮硕如铁塔，气息狂暴的魔君开口问道，他是五人中以战力著称的武曲魔君。
“不急。”天机摇了摇扇子，阻止了他，“贪狼那几个废物，虽然是废物，但能让他们七个联手都栽了跟头，那紫霄圣地，必然有些古怪。”
“尊上的命令，是查清楚那所谓的‘仙人’。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之前，我们不宜打草惊蛇。”
天机的目光，扫过广袤的东荒大地，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分头行动吧。”他缓缓下令，“武曲、廉贞，你们二人，去一趟紫霄圣地附近，不要靠近，只需远远监视，查探一下那所谓的‘仙人笔’，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异。”
“天同、天相，你们二人，负责在东荒搜集情报。我要知道，最近百年，尤其是最近一年，东荒修仙界，发生过哪些异事，出现过哪些奇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西位魔君齐声应道。
“至于我……”天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我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老朋友’，问一些事情。”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古朴的、由不知名兽骨制成的令牌。
令牌之上，刻画着一个玄奥的图案——一只正在窥探星辰的独眼。
当天机将一丝魔气注入令牌时，那只独眼，仿佛活了过来，缓缓地睁开，射出一道幽光，指向了东荒大陆的某个方向。
“天机阁……希望你们的情报，不要让本座失望啊。”
他喃喃自语着，身形一晃，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原地。
……
三日后，夜。
静斋小院。
李敬斋己经睡下，整个小院，都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月色之中。
然而，在小院的篱笆墙外，一道瘦小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与黑暗完美地融为了一体，落地无声，气息全无，仿佛他本就是这黑夜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贪婪地扫视着院内的一切。
那棵散发着清香的桂花树……那几株长势喜人的青菜……那个堆满了“凡木”的柴房……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那扇紧闭的、普普通通的木门之上。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渴望的光芒。
他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与天机魔君手中，一模一样的骨牌。
此刻，骨牌上的那只独眼，正散发着灼热的光芒，死死地，对准了院子里的那间……主屋。
“天机阁‘天’字第一号密令……东荒异变之源……原来……就是这里！”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一件……能让整个东荒气运，都为之改变的……无上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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