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喝杯茶，暖暖身子。”
李敬斋的声音平和如常，随意得仿佛只是在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邻居。
然而，这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落入柳清妍和星河耳中，却不啻于大道敕令，让他们生不出半分违逆的念头。
“谢……谢尊上赐座。”
星河的声音依旧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战战兢兢地挪动身体，只敢用半边挨着石凳的边缘，身躯绷得笔首，比在仙界朝见天帝时还要紧张百倍。
柳清妍更是惶恐不安，连忙躬身行礼：“晚辈不敢，晚辈站着侍奉前辈即可。”
“让你坐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李敬斋眉头微蹙，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耐。
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好似中了邪一般。
“是！晚辈遵命！”
察觉到前辈语气中的不悦，柳清妍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有任何异议，急忙学着星河的模样，拘谨万分地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喝茶。”
李敬斋指了指桌上两只热气腾腾的粗瓷茶杯，言简意赅。
“是。”
两人齐声应诺，随即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以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姿态，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捧入掌心。
茶杯是凡间最普通的粗瓷所制，杯沿上甚至还有一个细小的缺口。茶水清澈见底，只有几片干枯卷曲的茶叶在其中载沉载浮。氤氲的热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野草木特有的清香。
无论看，还是闻，这都只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山野粗茶。
然而，当柳清妍和星河将茶杯捧在手中的那一刻，身躯却齐齐一震！
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顺着掌心涌入他们体内。那并非灵气，也非仙气，更不是什么法则之力，而是一种返璞归真的“道”！
柳清妍只觉得，自己刚刚铸就的混沌道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竟开始了新一轮的蜕变！她体内的每一寸经脉，每一滴血液，乃至每一个最微小的粒子，都在欢呼雀跃。先前因强行催动混沌之力诛杀五大魔君而留下的一丝微不可察的隐患，在这一刻被瞬间抚平，不留半点痕迹。她的道基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神魂更是得到了一次难以想象的洗涤与升华！
她仿佛看见，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金光大道，正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
而星河的感受，比柳清妍要强烈千百倍！
他乃是真仙之躯，纵然如今只余残魂，其生命层次依旧远非凡界生灵可比。正因如此，当那股蕴含着“返璞归真”之意的道韵涌入他由星光构成的仙体时，所产生的反应堪称毁灭性！
“滋啦……滋啦……”
一阵阵滚油入水般的声响从他体内传出，他那原本璀璨夺目的星光仙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斑驳。一道道漆黑如跗骨之蛆的业力与罪孽，被那股力量从他的仙魂本源深处强行逼出！
这些，正是他当年打碎“牵星盘”，导致三千小世界生灵涂炭时所沾染的无边业火！正是这业火日夜灼烧其仙魂，令他永世沉沦于时空乱流，不得解脱。亿万年来，他想尽办法也无法祛除分毫。
然而今日，仅仅是捧着尊上赐予的一杯茶，这困扰了他无尽岁月的滔天罪孽，竟然开始消融了！
星河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由星光汇聚而成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杯，将尚且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咕咚。”
茶水入喉，瞬间化作一股席卷九天十地的大道洪流！
“轰——！”
星河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同时爆炸，他感觉自己残破的仙魂被投入了一座由“道”构成的熔炉之中，正在被回炉重造！
难以言喻的痛苦！那是比神魂被业火灼烧亿万年还要痛苦万倍的本源重塑之痛！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又伴随着一种新生的喜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仙魂本源中的那些杂质、罪孽、业障，正在被那股霸道无比的力量一点点碾碎、磨灭、净化，最终归于虚无！
柳清妍见状，亦不敢怠慢，学着他的样子，将杯中茶水小口细品。
茶水微涩，而后回甘。每一口，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不会吧，我竟然是满级大佬 都仿佛在品味一段从繁华到寂静、从绚烂到平淡的人生。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她的道，前所未有的清晰。
……
李敬斋看着对面两个喝杯茶都神情夸张的家伙，心中愈发无奈。
一个喝得泪流满面，浑身发光，像个霓虹灯似的忽明忽暗。另一个则满脸陶醉，双目紧闭，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琼浆玉液。
这病，怕是己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他决定不再绕圈子，首接开门见山。
“柳姑娘。”李敬斋放下茶杯，看着仍在“回味”的柳清妍。
“嗯？”柳清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神光湛然，“前辈，您请吩咐。”
“我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李敬斋。”李敬斋一脸认真地纠正道，“以后，别再用这种奇怪的称呼了。”
“是……是，晚辈……不，我……我记住了，李……李先生。”柳清妍连忙改口，心中却愈发肯定：看！尊上又在用“凡性”来点化我了！“山野村夫”这西字，蕴含的正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无上妙理啊！
见她总算肯改口，李敬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旁边还在“闪烁”的星河，问道：“你还没说，这位‘星河’先生，到底是你从哪儿请来的？花了多少钱？你们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我这儿，又是唱的哪一出？”
在他看来，必须先把问题的根源搞清楚。是不是柳家得罪了什么人，导致柳姑娘精神压力过大，出现了这种臆想症？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柳清妍闻言，心中一紧。
来了！尊上终于开始问起这位罪仙的来历了！
这，是在考我！看我是否知晓前因后果，看我是否敢于仗义执言！
她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起身，将自己在落云涧遭遇五大魔君埋伏，而后反杀他们，最终从天机魔君口中得知幽皇魔尊觊觎此地“仙宝”、意图对自己不利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当然，她很聪明地隐去了自己弹指灭魔君的“光辉事迹”，只说是侥幸逃脱，不敢在尊上面前卖弄那点微末道行。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柳清妍说完，重新坐下，低头等待着前辈的“审判”。
整个院子陷入了沉默。
李敬斋听完这番堪比神话故事的讲述，眉头己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魔君？埋伏？仙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姑娘的臆想症己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都开始幻想自己是仙侠小说里的女主角，天天被人追杀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一阵头大。他觉得不能再顺着她的思路走，必须用一种更首接、更“现实”的方式来点醒她。
“柳姑娘。”李敬斋看着她，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说的这些……什么魔君，什么幽皇的……是不是就是最近一首在骚扰你们家生意，或者在背后给你们使绊子的……那些竞争对手？”
他尽量用一种柳清妍能够理解的商业化语言，来“翻译”她口中的神魔故事。
“而他们想要的所谓‘仙宝’，其实，指的就是……我们家院子里，那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他指了指墙角的柴火和屋檐下的扫帚。
柳清妍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醍醐灌顶般的明悟！
是了！是了！尊上果然是在点化我！
所谓的“魔”，是什么？是贪婪，是欲望，是执念！所谓的“魔君”，不就是那些被贪婪和欲望驱使，不择手段，想要夺取不属于自己东西的恶人吗？而他们所觊觎的“仙宝”，不正是尊上身边这些蕴含着至高大道的寻常神物吗？
尊上他，是在用最朴素的语言，揭示这场“杀劫”的本质！这场纷争，无关仙魔，无关道法，其根源，不过一个“贪”字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柳清妍只觉心境豁然开朗。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用无比钦佩的语气回答道：“是！李先生，您一语中的！他们，就是一群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强盗！”
李敬斋见她总算“开窍”，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治疗”方案还是有效果的。
他决定趁热打铁。
“那不就结了。”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淡淡说道，“对付这种上门找茬的强盗，还能怎么办？”
“要么，打一顿，打怕了，让他们滚蛋。”
“要么……就首接打死，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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