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皇城,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林风自尸骸与血泊中走出,身后是死寂的太和殿,身前是沉寂的宫道。夜风卷起他衣袍的一角,带不走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他没有回头,那张象征着天下权力的龙椅,连同那个残酷的真相,都被他彻底抛在了身后。
宫墙之外,京城己在他的掌控之下。他麾下的亲卫,正以铁血手段接管着这座帝国的都城。巡逻的兵士盔甲森然,火把的光芒在长街上拉出摇曳的幢幢鬼影。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紧张,寻常百姓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犬吠声都己绝迹。
林风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寻了一处偏僻的宫室,换下那身沾满血污的王服,穿上了一套最普通的青色布衣。当他再度融入夜色时,他不再是镇国军神燕王,只是一个面容冷峻,眼藏煞气的独行者。
他需要找到那块紫檀木牌。
记忆如潮水般回溯,金殿之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浮现。赵彦亮出令牌,他情急之下编造谎言,随后便是天子震怒,卫士围攻。混乱中,那块令牌被一名侍卫的尸体撞飞,滚落到了殿角的御座基石之下。
他必须回去取。那不仅是揭开谜底的钥匙,更是他能否打破棋局的关键。
重返太和殿,殿内的血腥味愈发浓郁。林风面无表情地拨开一具扭曲的尸体,在冰冷的基石缝隙中,找到了那块暗紫色的木牌。入手微沉,质地坚硬,表面光滑如玉,只有那个深刻的“萧”字,透着一股不祥的岁月感。
将令牌贴身藏好,林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皇城的重重宫阙之中。
城南,陋室巷。
这里是京城最肮脏、最混乱的角落,是阳光永远照不进的阴沟。狭窄的巷道如同蛛网,两旁是歪歪斜斜的低矮木屋。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空气中混合着霉腐、酸臭与廉价酒食的味道。
这里是罪犯的销金窟,是逃亡者的避难所,也是秘密滋生的温床。
林风行走在这样的巷道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让那些藏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目光,都识趣地退了回去。
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而是走进了一家巷口唯一还亮着灯的酒铺。
酒铺很小,只有三西张油腻的桌子。一个独眼的老板正在昏黄的灯下擦拭着一个豁口的酒碗。见林风进来,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喝酒。”林风言简意赅,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扔出一块碎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酒铺里却格外清晰。“一壶最烈的酒,一碟茴香豆。”
独眼老板的眼睛亮了一下,手脚麻利地送上酒菜。
林风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着,耳朵却捕捉着周围一切细微的动静。他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耐心是最好的武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酒铺里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客人,大多是些衣衫褴褛的汉子,浑身散发着疲惫与戾气。他们低声交谈,说着一些市井间的黑话。
“听说了吗,城里变天了。羽林卫和戍卫营全被一帮黑甲军给缴了械。”
“何止啊,我听说宫里都见了血。太和殿杀得人头滚滚。”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这当口,谁冒头谁死。”
林风的指节,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他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首到丑时将近,一个身形佝偻,背着一个破旧工具箱的瘦小老头,才慢吞吞地走进酒铺。他熟稔地要了一碗浊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林风的目光,落在了老头那双手上。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十指却异常修长。
他站起身,端着自己的酒壶,走到了老头的桌前。
“老先生,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瘦小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林风一番,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小老儿就是个走街串巷的锁匠,可当不起小哥这声先生。”
“我找的,就是锁匠。”林风坐了下来,将那块紫檀木牌,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当看到这块令牌时,瘦小老头的眼神,瞬间变了。那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就像是黑暗中出鞘的匕首。他伸出干枯的手,想要去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显得极为忌惮。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
“这你不用管。”林风的声音很平淡。“我只问你,能不能打开它。”
老头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京城里,能开锁的人不少。但能开‘它’的,只有我鬼手一个。不过,我凭什么帮你?”
“凭这个。”林风又拿出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金灿灿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老头贪婪的眼睛。
“不够。”鬼手摇了摇头,目光却没离开那锭金子。“开这东西,是要折寿的。而且,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那你要什么?”
鬼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残缺的牙。“我要你一个人情。日后我若有难,你需出手帮我一次。无论何事。”
林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好,爽快!”鬼手一把抓过金子和令牌,迅速塞进怀里。“跟我来。”
他领着林风,穿过几条更加黑暗曲折的小巷,最终来到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石屋前。鬼手用一种极为复杂的手法敲了敲门,门上一个小孔打开,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确认是鬼手后,石门才在一阵沉重的机括声中缓缓打开。
屋内,与外面肮脏的环境截然不同。这里整洁得有些过分,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锁具和工具。屋子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青铜工作台,上面摆放着精密的齿轮和零件。
“坐。”鬼手示意林风在一旁坐下,自己则点亮了十几盏油灯,将整个工作台照得亮如白昼。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紫檀木牌放在工作台上,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他喃喃自语,“百年紫檀为骨,天外陨铁为芯,内藏九九八十一道‘鲁班锁’。一环错,则满盘毁。啧啧,当世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人,不超过三个。”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套造型奇异的细长工具,每一件都薄如蝉翼,闪着幽幽的寒光。
“小子,看好了。这可不是开锁,这是在跟锁的制造者,隔着百年光阴斗法。”
鬼手的手,动了。
他那双看似佝偻干枯的手,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灵动和稳定。他手持探针,从令牌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孔洞中探入。他的眼睛微微闭上,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指尖的触感上。
时间,在寂静的石屋中缓缓流淌。
林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能感觉到,鬼手的每一次呼吸,都与手中的动作融为一体。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第一道锁,开了。
鬼手长出了一口气,换了一根更细的探针,继续着他的工作。
“咔哒。”
“咔哒。”
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越来越密集。鬼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的十指仿佛化作了幻影,在小小的令牌上飞舞。
林风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他能想象,这令牌之内,是何等精妙复杂的结构。而那白衣女子所说的秘密,就藏在这层层机关之后。
终于,当最后一声“咔”的脆响落下时,鬼手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块原本浑然一体的紫檀木牌,此刻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打开看看吧。”鬼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兴奋。“看看这让李氏皇族忌惮了百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出手,缓缓地将木牌分开。
木牌内部,是中空的。没有纸条,没有信物,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不知名金属片。金属片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细如牛毛的尖针,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风拿起金属片,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只看了一眼,他的身体,便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那双经历过尸山血海,面对金殿屠戮都未曾动摇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滔天巨浪般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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