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勒医生。
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异国色彩的名字，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认知。我原以为的谜题，只是一个简单的，关于保姆与主家的恩怨故事，最多牵扯到Aethelred的阴谋。可一个德国主治医师的出现与消失，瞬间将这盘棋的格局，拉到了一个全新的，国际化的，我完全陌生的层面。
夜莺不是保姆，是护士。她的搭档，是一个人间蒸发的德国医生。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和姐姐被“修正”的那个关键节点。这两件事，不可能没有关联。
“这个阿德勒，是什么人？”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破碎的线索，重新拼凑起来。
“Aethelred德国总部的基因工程专家。”陆哲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冰冷而清晰。“根据我找到的零碎资料，阿德勒医生，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早期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他被派到圣格蕾丝医院，名义上是进行学术交流和临床指导，但实际上，他的真正任务，是负责‘产品’的早期观察，以及……必要的‘调试’。”
调试。
一个多么冰冷，又多么精准的词。在他们眼中，我和姐姐，不过是两件，需要不断调试，才能达到完美状态的，产品。
“所以，当年对我姐姐执行‘淘汰程序’的，就是他？”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陆哲给出了一个，近乎肯定的答案。“林若兰，作为他的实习护士，很可能，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者，甚至是，被迫的参与者。她被诬陷入狱，是为了让她闭嘴。而阿德勒的消失，则是为了，彻底抹去执行者的痕迹。一个完美的，双保险。”
我闭上眼睛，一幅清晰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构建完成。年轻的德国专家，和善良的实习护士，在Aethelred的指令下，对我那毫无反抗之力的姐姐，执行了惨无人道的“修正”。事后，护士被当成弃子，背上盗窃的罪名，身陷囹圄。而专家，则带着他肮脏的秘密，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么干净利落的，杀人灭口。
“所以，找到夜莺，或者找到阿德勒，就能揭开一切。”我睁开眼，眼底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
“阿德勒，你找不到。”陆哲无情地，打碎了我的幻想。“他要么，己经被Aethelred，用更彻底的方式，‘处理’掉了。要么，就是改头换面，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着他那，以上帝自居的，肮脏研究。无论哪种可能，他都不是我们，现阶段能碰的。”
“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还是在夜莺身上。”我看向茶几上那支，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U盘。“你给我的这份名单里，有能帮我们找到她的线索吗？”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陆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份名单，是我的人，花了很大力气，从圣格蕾丝医院，早己废弃的服务器里，恢复出来的。它不完整，很多关键信息，都己经被物理销毁了。但是，我找到了一个，或许能成为我们突破口的人。”
他拿起U盘，插入随身携带的，一部超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一份加密的，人员名单，出现在我的眼前。名单很长，密密麻麻，全是陌生的名字。
陆哲的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地滑动，最后，定格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上。
【陈兰，女，时任圣格蕾丝医院，儿科护理部，护士长。】
“陈兰。”陆哲指着那个名字，沉声说道，“当年，她是整个儿科护理团队的负责人。无论是主治医师阿德勒，还是实习护士林若兰，名义上，都归她管理。而且，根据档案记录，她是一个非常传统，也非常严厉的老派护士长，对她手下的每一个护士，都了如指掌。”
“最关键的是，”陆哲将屏幕上的资料，放大了一点，“她在二十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办理了退休。而且，她拒绝了医院提供的，丰厚的退休金和福利房，选择回到了乡下的老家，从此，几乎与外界，断绝了所有联系。”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在顶级私立医院，工作了一辈子，即将功成身退的护士长，却选择了一种，近乎自我流放的方式，度过晚年。这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恐惧。
“她害怕。”我立刻得出了结论，“她一定，知道了什么。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林若兰，或者，下一个阿德勒。”
“没错。”陆哲点了点头，“所以，她成了我们‘晨星计划’，最完美的，第一个拜访对象。她远离城市的喧嚣，信息闭塞，Aethelred对她的监控，也必然是，最薄弱的。”
“她现在在哪？”我追问道。
“邻市，一个叫青溪的古镇。档案上显示，那是她的祖籍。”
青溪古镇。我听说过那个地方，一个风景秀丽，但交通极为不便的江南水乡。确实是一个，适合用来，躲避尘世纷扰的，藏身之所。
“好。我明天就去。”我当机立断。
“你一个人？”陆哲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然呢？”我反问道，“沈氏集团的董事长，亲自下乡，慰问退休老员工，送上‘晨星计划’的第一笔善款。这个剧本，不是很完美吗？如果我带上你，一个刚刚向Aethelred宣战的，辉煌国际总裁，那不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我们有问题吗？”
我的话，让陆哲陷入了沉默。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在这场戏里，我们必须，扮演好各自的角色。我是光，他是影。我们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
“我的人，会在暗中保护你。”片刻之后，他做出了让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万一情况不对，立刻撤离。陈兰，是一个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究竟站在哪一边。她有可能，因为恐惧而合作，也有可能，因为恐惧而，向‘猎人’告密。”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心中，早己有了计较。“对了，那份伪造的，林若兰的入狱卷宗，我需要一份。越详细越好。”
“你要那个做什么？”陆哲有些不解。
“当然是，用来敲开，一个被恐惧，封锁了二十年的，老人的心房。”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有时候，一份确凿的‘证据’，远比一句空洞的‘我是来帮你的’，要有用得多。”
陆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重新认识我。最终，他点了点头。
“可以。天亮之前，我会把它，发到你的加密邮箱。”
该谈的，都己经谈完了。这间充满了虚伪与谎言的病房，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多待。
“合作愉快。”我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陆哲也站了起来，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掌心，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冰冷。
“沈微，”在我们即将松开手的那一刻，他忽然，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叫了我的名字，“记住，从你踏出这间病房开始，你就己经，不仅仅是在，为你的姐姐复仇了。”
“你是在，为所有，被‘普罗米修斯’计划，当成牺牲品的，‘失败品’们，宣战。你面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危险。所以，收起你那，不必要的，自尊和骄傲。需要帮助的时候，开口。”
说完，他松开了手，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房间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窗外那片，冰冷的，繁华的夜景。
我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陆哲掌心的，那份冰冷。
为所有‘失败品’宣战吗？
或许吧。
我走到茶几前，拔下了那支，承载着无数秘密的U盘。然后，我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母亲抱着我们的照片。
照片里，母亲的笑容，依旧温柔。可在我眼中，那笑容的背后，却多了一层，我以往从未察觉到的，悲哀。
对不起，妈妈。
我不能，再让你和姐姐，活在他们编织的，美丽的谎言里了。
我会，亲手，将这一切，都撕碎。
无论，代价是什么。
我关上病房的门，没有回头，径首走向了电梯。
明天，青溪古镇，陈兰。
这将是，我反击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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