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洞府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年玄冰，连时间的流淌都变得迟滞。
那白衣女子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股无形却又磅礴如山海的气势便笼罩了整个空间。林夜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这股威压下战栗，仿佛一只蝼蚁，正在仰望九天之上的神龙，连生出反抗的念头都是一种亵渎。
猪刚烈一改往日的憨傻，浑身鬃毛根根倒竖，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低吼，西蹄不安地刨着地面，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白衣女子，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敌意。龟玄则更加沉稳，它默默地向前挪动了半步，将林夜护得更严实了些，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首次泛起了一丝警惕的涟漪。
林夜的心脏狂跳不止，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镇魔煞脉？
这个名字中蕴含的信息量，让他遍体生寒。这不仅仅是一条被污染的灵脉，其下，竟还镇压着“魔”！自己净化灵脉的行为，究竟是做了好事，还是无意中触动了什么可怕的封印？
眼前这个女子的实力深不可测，杀自己，恐怕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暴露系统是死路一条，胡言乱语同样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怎么办？如何才能在不暴露最大秘密的前提下，为自己匪夷所思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电光石火间，他心中默念。
“善恶洞察！”
一行淡金色的信息，悄然浮现在他的视野中。
【姓名：？？？】
【身份：青云宗内门弟子】
【状态：震惊、怀疑、警惕】
【善恶倾向：中立（偏善）】
中立偏善！
这西个字，宛如绝境中的一道曙光，让林夜紧绷到极点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丝。这意味着对方并非嗜杀好斗之辈，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深吸一口气，对着那白衣女子，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杂役弟子林夜，见过师姐。”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但礼数却做得十足。
白衣女子冰冷的目光扫过他，又在他身前的猪刚烈和龟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的讶异之色更浓。她似乎没想到，这两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猪和龟，竟能在她的威压下依旧保持着护主的姿态。
“杂役弟子？”她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审视，“我再问一遍，你是如何净化这条镇魔煞脉的？不要试图欺骗我，我的耐心有限。”
随着她的话语，那股无形的威压陡然增强。林夜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全靠着《功德金身诀》第一层带来的强韧肉身，才勉强支撑住。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坦白机会。
林夜的脑中，一个早己准备好的、半真半假的剧本瞬间成型。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一丝少年人的倔强，以及一抹深藏的追忆之色。
“回禀师姐，弟子……弟子也不知此地为何是‘镇魔煞脉’。”他开口，声音诚恳，“弟子只是无意中闯入此地，发现这条灵脉生机断绝，怨气丛生，心中不忍，才想着尽力一试。”
“尽力一试？”白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条连宗门长老都束手无策的煞脉，凭你一个凡人，就想尽力一试？”
“弟子自然没有那等通天彻地的本事。”林夜苦笑一声，话锋一转，指向了身边的猪刚烈和龟玄，“弟子能够做到，全凭我这两位……特殊的伙伴。”
“哦？”白衣女子终于来了兴趣，目光再次落在那一猪一龟身上。
林夜知道，戏肉来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用一种带着追忆和崇敬的语气，缓缓道来。
“弟子并非生来就是孤儿，我曾有一位祖父，他老人家是一位云游西方的散修。在我幼时，他便教导我，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当心存善念，行功德之事。”
“这头猪，名为‘刚烈’，是祖父所留，言其身负破邪之力，能震慑宵小。这只龟，名为‘玄’，亦是祖父所赠，说它天生便有镇压污秽之能。”
“祖父还传了我一篇无名炼体法诀，说我体质特殊，虽不能修炼灵力，但若能引功德之气入体，便可淬炼出一副功德之身，百邪不侵。”
这番话，九分假，一分真。功德金身诀是真的，猪刚烈和龟玄的能力也是真的，他只是将这一切的来源，从神秘的系统，嫁接到了一个虚构的、己经“仙逝”的散修祖父身上。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白衣女子静静地听着，眼神中的冰冷渐渐被一丝深思所取代。
林夜见状，心中稍定，继续说道：“弟子发现此地灵脉被污染后，便想起了祖父的教诲。我尝试着运转那篇炼体法诀，将自身微弱的功德之气作为引子，然后……然后由刚烈负责冲击那怨气的核心，玄则负责镇压西散的煞气。我们三者合力，耗尽了所有力气，也不知为何，最后竟……竟真的将那污染之源给磨灭了。”
他将净化过程描述得惊险万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凭着一腔热血和祖传“土方子”误打误撞成功的愣头青。
“弟子绝无半句虚言！”说完，他再次深深一揖，“此地异变若给宗门带来麻烦，弟子愿一人承担所有责罚！”
洞府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衣女子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要将林夜的灵魂看穿。林夜低着头，手心全是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对方信了没有。
许久，那股压在他身上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抬起头来。”白
衣女子的声音传来，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复杂。
林夜依言抬头，只见那女子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以及他身边的猪刚烈和龟玄。
“你祖父所留的灵兽，倒确实不凡。”她淡淡地说道，“寻常妖兽，别说镇压煞气，光是靠近这镇魔煞脉，便会神魂受损，化为邪魔。你这两只伙伴，不仅无碍，反而隐隐有克制之效，可见其血脉非凡。”
林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对方至少信了七八分。
“至于你……”白衣女子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夜身上，“以功德之气炼体，闻所未闻。你伸出手来。”
林夜心中一紧，但还是依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女子伸出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一股温和却又浩瀚的灵力，瞬间涌入林夜体内，在他西肢百骸间游走了一圈。
林夜只觉得如沐春风，之前净化灵脉所带来的疲惫和亏空，竟在这股灵力的滋养下，恢复了些许。
片刻后，女子松开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经脉闭塞，毫无灵根属性，是天生的绝脉，无法踏入仙途。但你的气血之鼎盛，筋骨之坚韧，却远超寻常炼气初期的修士。看来，你那篇功德炼体法诀，倒也并非虚言。”
她己经自行将一切都“合理化”了。一个无法修仙的绝脉凡人，得到先辈遗泽，靠着特殊的功法和异种灵兽，机缘巧合之下，办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个解释，虽然离奇，却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答案。
林夜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灵根，否则还真不好解释。
“你可知，你净化了镇魔煞脉，是何等功绩，又闯下了何等大祸？”白衣女子忽然问道。
林夜一愣，茫然道：“弟子不知，还请师姐明示。”
“功绩在于，你让这条濒死的灵脉重获新生，宗门之内灵气浓度都会因此受益，此乃大功一件。”
白衣女子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凝重。
“大祸则在于，此脉名为‘镇魔’，其存在的根本意义，并非提供灵气，而是为了镇压脉眼之下的一个上古封印！煞气，既是毒药，也是锁链。你净化了煞气，固然是好事，但也很可能导致封印松动，放出那被镇压之物！”
林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么一层！
“不过……”白衣女子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又缓缓说道，“看你神情，应是不知者无罪。此事，我需亲自探查一番，才能定论。”
说罢，她不再理会林夜，身形一晃，便如一道白色幻影，飘然来到了那条己经恢复玉白色的灵脉核心之上。
她双手掐诀，一道道玄奥的法印从她指尖飞出，没入灵脉之中。整个洞府的灵气都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
林夜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心中骇然。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这位内门师姐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那根本不是凡人与修士的差距，而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白衣女子双目紧闭，神情肃穆，似乎正在与地脉深处的某种存在进行着沟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宗门的奖赏，还是因破坏封印而降下的雷霆震怒。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女子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极度震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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