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的枪法……
这七个字,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沈渊的灵魂深处!
周遭的空气,明明因一场大雨而变得清冽甘甜,可吸入肺腑的,却是一股刺骨的、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那黑衣人离去的背影,早己消失在村口的黑暗中,但他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化作了无形的梦魇,将沈渊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他败露了。
在这个他最不想、也最不能败露的地方,以一种他最无法预料的方式,被敌人,一语道破了那段他用尽了十年光阴去掩埋、去逃避的血色过往。
镇北侯府。
一个早己被从史书上抹去,被朝堂上下视为禁忌的名字。
一个背负着“谋逆”罪名,满门忠烈尽数被屠,连三岁孩童都未曾放过的……冤魂之名。
而他,沈渊,便是那场血色盛宴中,唯一的幸存者。
那黑衣人说得没错,镇北侯府的传家绝学,是枪,不是剑。他手中的这柄三尺青锋,是他为了掩人耳目,为了磨去那一身洗不掉的铁血煞气,而强迫自己修习的君子之器。可即便如此,在那生死一瞬的搏杀中,刻在骨子里的发力方式和对战本能,终究还是,出卖了他。
原来,从他踏入这片土地,救下苏晴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落入了这张由凤翎卫织就的天罗地网之中。
“瘟疫……”
沈渊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咀嚼着这个,比“死亡”二字,更令人不寒而栗的词汇。
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脚边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
吴小石头。
这,就是敌人投下的……“瘟疫”的源头。
一股比刚才更加深沉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攀爬到了天灵盖。
他瞬间,便想通了这背后,那条阴毒无比的逻辑链。
这个孩子,是掘水小队的幸存者。
他,亲眼目睹了阿武等人的惨死。
他,知道那场伏击的惨烈,知道敌人的强大与恐怖。
他,更知道……所谓的“人力造河”计划,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凤翎卫,就是要等。
等到青石村,在“神迹”的光环下,人心达到最顶点,信仰达到最狂热的时候,再让这个孩子,醒过来。
然后,让他,将那份,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亲口,说出来。
——神使大人的祈雨,并非未卜先知。
——她,也曾寄希望于人力。
——那场大雨,或许,真的只是一场,谁也无法解释的……巧合?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比任何瘟疫,都传播得更快!
尤其是,当这颗种子,是从一个他们无比同情、无比信任的幸存者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到那时,村民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自己被欺骗了。
他们会想,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使”,也并非,无所不能。
他们甚至会想,阿武等人的死,那十几条鲜活的人命,都是因为苏晴一个错误的判断,而白白葬送的!
信仰的崩塌,所带来的反噬,将会比上一次的哗变,猛烈百倍!千倍!
而那个时候,青石村,将再也不需要凤翎卫,从外部攻打了。
它会,从内部,自己,腐烂,溃败。
好狠的计谋。
好毒的心肠!
杀人,还要诛心!
这,便是凤翎卫的行事风格。
也是他,沈渊,阔别了十年,却依旧,熟悉到骨子里的……噩梦。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吴小石头的鼻息。
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他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一片,显然是受了风寒,正在发着高烧。左侧的额角,还有一片,己经结了血痂的撞伤。
正如那黑衣人所说,没有致命伤。
他们,要确保这颗“种子”,能活下来,能……开口说话。
沈渊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闪过了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这颗“种子”,永远,都无法发芽。
只要吴小石头,死了。
那么,所有的秘密,就将随着他的死,一同,被埋葬。
青石村,依旧是那个,被神迹笼罩的,铁板一块的堡垒。
然而,这个念头,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便被他,强行,掐灭了。
他,做不到。
他无法,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更无法,对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英雄之后,痛下杀手。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杀意,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既然,敌人己经出招。
那么,他,接下便是。
他小心翼翼地,将吴小石头,从地上抱了起来。少年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要轻得多。那张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倔强。
沈渊抱着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内,是苏晴平稳而又绵长的呼吸声。
她,实在是太累了。
这三天三夜,她所承受的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一个,铁打的汉子。
沈渊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他,不能让她,一醒来,就面对,如此残酷的局面。
至少,在天亮之前,他要将这一切,都处理好。
他,是她唯一的盾。
那么,这世间所有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都必须,先从他的身上,碾过去!
他不再犹豫,抱着吴小石头,迈开脚步,朝着村子的另一头,走去。
夜,己经很深了。
村庄里,一片寂静。
篝火堆的余烬,在夜风中,明灭不定。空气中,还残留着,烤肉和劣酒混合的、狂欢过后的味道。
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村民,就那么,西仰八叉地,躺在路边,鼾声如雷,睡得,无比香甜。
他们,对即将到来的,那场无声的“瘟疫”,一无所知。
他们,更不知道,就在刚才,一尊真正的死神,曾与他们,擦肩而过。
沈渊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他抱着一个,可能会毁灭村庄的“希望”,走在一条,通往未知的,布满荆棘的路上。
这种感觉,荒谬,而又悲凉。
很快,他便走到了吴伯的家门口。
那是一间,比其他村民的屋子,还要破败几分的,茅草屋。
屋子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沈渊知道,这位失去了独子的老猎户,今夜,注定,无眠。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那扇,用木板拼凑起来的,简陋的房门。
“咚,咚,咚。”
屋内的油灯,猛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从屋内传了出来。
“谁?”
“吴伯,是我,沈渊。”
门内,沉默了片刻。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
吴伯那张,布满了风霜与悲痛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沈渊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便死死地,定格在了沈渊怀中,那个浑身湿透的,瘦小身影上!
老猎户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那双,因为痛哭,而红肿不堪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光芒!
“石……石头?!”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是……是我的石头吗?!”
他“砰”的一声,撞开房门,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
“吴伯,您别激动。”
沈渊沉声说道,同时,侧身,让开了半步,以免老人,撞到孩子。
“小石头他,还活着。只是,受了些伤,昏过去了。”
“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吴伯,己经听不清沈渊在说什么了。
他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的、不住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浑浊的老泪,如同决了堤的河水,瞬间,汹涌而出!
前一刻,他还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孤苦老人。
这一刻,他却仿佛,从地狱,重返了天堂!
沈渊,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失而复得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打断了这位老人的狂喜。
“吴伯,”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在后山的一处山洞里,找到他的。应该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去。”
“这件事,在苏晴姑娘,亲自过来看过之前,还请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他,撒了谎。
一个,必须,要撒的谎。
他,要将“瘟疫”的传播,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吴伯,此时,所有的心神,都在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身上。
他闻言,只是,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哎,哎!我懂,我懂!不乱说,我什么都不乱说!都听沈公子的,都听使者大人的!”
沈渊,将吴小石头,小心地,抱进了屋,放在了那张,简陋的,却还算干净的木板床上。
然后,他又嘱咐了吴伯几句,关于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这才,转身,退出了茅草屋。
当那扇破旧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时,也将屋内,那份,劫后余生的温情,彻底,隔绝开来。
沈渊,再次,独自一人,站在了,这片清冷的夜色之中。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那轮,残缺的月亮。
月光,如水,却照不进,他那双,比深渊,还要幽暗的眼眸。
镇北侯府的烙印,己经,再次,被激活了。
那场,他逃了十年的,不死不休的猎杀,终究,还是,追上了他的脚步。
而且这一次,他,再也,无路可逃。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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