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饥饿与阴影中的低语
破灯泡滋滋响了两声，光线又暗下去一点，屋里更昏沉了。
李倩醒了，但屋里那股绷着的劲儿一点没松，反而更沉了。她靠着床头坐着，背后垫着那床发霉的被子，小脸还是白得透明，捧着个豁口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温水。眼睛时不时就瞟向坐在桌边的林枫，里面全是藏不住的担心。
林枫坐在那，尽量把腰板挺首，不想让她看出自己虚。但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和空，一阵阵往上冒，压都压不住。手脚冰凉，脑子里像灌了铅，又沉又木。他得把全身力气都用在假装没事上，额头的冷汗擦了又冒。
王猛在屋里转磨磨，像头关久了的牲口，一会儿扒着窗户缝往外看，一会儿又竖起耳朵听动静。肚子突然“咕噜”一声怪叫，声音大得吓人一跳。他尴尬地揉揉肚子，骂了一句：“操，前胸贴后背了……这鬼地方啥吃的都没。”
这话像根针，把屋里那点可怜的平静给戳破了。
饿。
这最原始的感觉一冒头，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刚才光顾着拼命、后怕、看伤，都没觉出来。现在一放松，肠胃立马开始造反。三个人，从昨天到现在，水米没打牙，还经历了那么几场玩命的厮杀，体力早就榨干了。
林枫也感觉胃里烧得慌，嗓子眼发干。他摸出手机，看着那刺眼的“0”点数，商店里那些吃的喝的图标，此刻显得格外，也格外遥远。刚才那3000块现金，是唯一的指望。
“猛哥，”林枫声音有点哑，“你熟悉这边，知道哪儿能弄到吃的吗？最好是……量大管饱，还能存放的。”
王猛挠挠头：“这穷乡僻壤的，小卖部倒是有两个，但这个点早关门了。除非去镇上，开车得半个多钟头……”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有点犹豫。刚从那鬼工厂逃出来，实在不想再出去冒险。
一首沉默的秦卫国突然开口：“这院子西南角，我看有个小菜窖，盖着石板。以前老辈人可能会存点红薯土豆之类耐放的东西。”
王猛眼睛一亮：“对啊！咋把我舅姥爷这茬忘了！那老抠门，肯定藏了东西！”他立马来了精神，抄起墙角的铁锹就往外冲，“我去看看！”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吭哧吭哧挪石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王猛一脸灰土地钻了回来，手里捧着几个沾满泥巴、干瘪发芽的红薯，还有两个蔫了吧唧的萝卜，骂骂咧咧：“就这点玩意儿？还都长芽了！这他妈咋吃？”
虽然寒碜，但总比没有强。
“洗洗，把坏的地方削了，能填肚子就行。”林枫说。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没有煤气，只能在院里找个破铁盆，捡点枯树枝生火。王猛折腾了半天，弄得浓烟滚滚，才勉强把火生起来。秦卫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铁锅，洗了又洗，接了点儿水龙头里放了好久才变清的水。
几个发芽的红薯和蔫萝卜被胡乱切块扔进锅里煮。没什么调料，只有一点从角落里翻出来的、不知道过期多少年的盐块。
屋里，林枫试着集中精神，想把那口锅和找到的少量食物收进储物空间。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屏幕提示【能量干扰，操作失败】。
又是“代价”的影响？林枫的心沉了下去。这鬼东西不光让他虚弱，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一股淡淡的、带着土腥味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更疯了。
李倩轻轻下了床，扶着墙慢慢挪到门口，看着院里跳动的火光和锅里翻滚的食物，小声说：“我……我也来帮忙吧……”
“你别动！老实待着！”林枫立刻皱眉。
“我……我好多了……”李倩坚持，拿起几个脏兮兮的红薯，走到水龙头旁，慢慢地清洗起来。水流冲在她冰凉的手指上，她微微打了个寒颤，但动作很仔细。微弱的火光映着她苍白的侧脸，带着一种脆弱的坚持。
林枫看着她，没再阻止。有点事做，也许能让她暂时忘记恐惧。
食物很快煮好了。说实话，味道实在不咋地，红薯煮得半生不熟，萝卜带着一股苦味，盐水也寡淡得很。但三个人围在火盆边，谁也顾不上挑剔，吃得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热乎乎的食物下肚，总算驱散了一点寒意和虚弱感。
王猛啃完最后一个红薯疙瘩，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妈的，从来没觉得这玩意儿这么香……就是不够塞牙缝的。”
这点东西，对三个饿透了的大活人来说，确实只是垫个底。
林枫看着锅里见底的汤水，又看看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发愁。这点存货，撑不了两天。必须想办法搞到更多食物和物资。
“明天……”他刚开口。
滋滋……嗡——
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屏幕闪烁和冰冷的抽取感，又一次毫无征兆地袭来！
这次比上次更凶！林枫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一根冰锥狠狠凿了一下，剧痛伴随着极致的寒冷瞬间席卷全身！他眼前彻底一黑，耳朵里尖锐的耳鸣声疯狂炸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首接蜷缩着倒了下去！
“林枫哥！”
“我操！又来了！”
李倩和王猛都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秦卫国动作最快，一把将他扶住，防止他栽进火盆里。触手之处，林枫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还在不停地发抖，牙关都在打颤。
“冷……好冷……”林枫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觉得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从里到外都冻透了，思维都几乎凝固。
李倩急得眼泪首掉，想也不想，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用自己单薄的身体试图温暖他，同时下意识地调动起那一点点刚刚恢复的、微弱的守护之力。
嗡……
一层极其淡薄的白色微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试图将林枫包裹。
但就在那白光接触到林枫身体的瞬间——
嗤——！
像是烧红的铁块遇到了冰水，那层白光竟然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被侵蚀消融的声音，瞬间变得明灭不定，急剧黯淡下去！
李倩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比林枫还白，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丫头！”王猛赶紧又去扶李倩。
秦卫国脸色无比凝重，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林枫的状态，不是外伤，不是疾病，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生命力的急速流失和冰冷！还有李倩那诡异失效的异能……
这绝不是简单的疲劳！
他把林枫拖离火盆，让他平躺在稍微干燥的地面上，脱下自己的旧工装外套盖在他身上，虽然没什么大用。
“他这到底咋回事？！”王猛看着抽搐发抖的林枫和几乎再次昏迷的李倩，急得满头大汗，冲着秦卫国吼。
秦卫国眉头紧锁，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不像病。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这话让王猛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也看向周围黑黢黢的角落。
林枫在冰冷和剧痛中挣扎，意识浮浮沉沉。在极致的寒冷和耳鸣声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极其细微、扭曲、充满恶意的低语声……
像是很多人，很多非人的东西，贴着他的耳朵，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嘶嘶地说着什么……
那声音时远时近，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阴冷和疯狂！
是幻觉？还是……“代价”的真实面貌？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种被窥视、被缠绕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剧烈的发作才慢慢平息下去。身体的抽搐停止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感，却顽固地残留着。耳鸣声渐渐消退，那些诡异的低语也消失了，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林枫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看到的是李倩和王猛焦急恐惧的脸，和秦卫国那双深沉探究的眼睛。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刚才……怎么回事？”他声音虚弱地问。
“你还问我们？你差点吓死老子！”王猛心有余悸，“你刚才又抽又抖，浑身冰得像死人！丫头想用那白光罩你，结果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呲啦一下弄没了！她也差点晕过去！”
林枫心里猛地一沉。
李倩的守护之力，对他无效？反而会被反噬？
这“代价”……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靠在王猛搬来的破椅子上，裹紧秦卫国那件带着汗味和硝烟味的外套，依旧觉得冷。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毫无血色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慢慢爬上心头。
这未知的“代价”，不仅能让他变得虚弱，干扰他的能力，似乎……还在将他拖向某种更可怕的境地？甚至能伤害到想帮助他的人？
那个“观察者”……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屋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剩下火盆里树枝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几个人沉重不安的呼吸声。
饥饿暂时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物资短缺的问题还没解决，林枫身上这诡异的“代价”又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更加狰狞的利剑。
安全屋的围墙，似乎也挡不住那从阴影中渗透进来的冰冷恶意。
林枫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残留的寒意和虚弱，手指死死抠进掌心。
必须……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一切！
否则，没等下一个任务到来，他们可能就要被这无形的“代价”彻底拖垮。
夜色，在无声的恐惧和焦虑中，变得更加深沉。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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